再醒來已經(jīng)是中午，這一睡的時間過久，臉和眼睛都有些輕微的水腫。若程看看鏡子里的自己，仿佛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大學剛入學的時候，外語系本科C班在迎新晚會上要表演一出舞臺劇，若程負責小提琴伴奏。
演出那天，同寢室一個大連的女孩珠珠第一次給自己畫了一個妝。若程盯著鏡子里的自己，仿佛換了一個人，原來化了妝的自己長這個樣子，“怪不得女孩最怕卸妝水”，她開玩笑的說。
珠珠還給自己修了一下眉毛，若程記得她一邊給自己修眉，一邊說“你看，女孩修了眉就會眉清目秀?！比缓髢蓚€人互相看著，就都笑了。
演出結束后卿卿激動沖到后臺抱著若程：“寶貝兒，你知道你多搶風頭嗎？別看你是個伴奏，只是在轉場環(huán)節(jié)表演那么幾下，但是燈光一暗，追光燈一打，你簡直太美了！知道什么叫現(xiàn)世版女神嗎，看看你就知道了……”
卿卿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有其他院系的學生過來打探，卿卿一本正經(jīng)的跟人聊天，詢問人家的底細，像街道辦的熱心大嬸。
若程的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何德何能，居然有這樣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朋友，不攀比，不嫉妒，不隱瞞，不欺騙……”
但很快，卿卿就用實力讓自己收回了剛才的想法。
卿卿說：“你表演的時候，坐在我后面的幾個男生一直在討論你，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回過頭去就告訴他們‘這是我姐妹兒，還沒有男朋友。眼饞吧？”
正午的陽光曬得房間里很暖，柔柔的鋪在臉上，如果可以，她想和卿卿一直這樣純粹而開心的生活著。
若程曾和卿卿約定，絕不欺騙對方。
“你嘛，我是相信可以做到的，但我對我自己沒信心啊?！鼻淝滏倚Φ馈?p> “那我會生你一輩子的氣?！?p> “好呀！本來就是要一輩子的?。」?！”卿卿說。
若程定了會神，從記憶中回來，看著窗外的一片和煦，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手機里橫著一條留言，是卿卿發(fā)來的。
“寶貝兒，我有點十萬火急的事情離開一下下，中午回來。不要太想我哦！”
時間，早上6：30。
明明昨天晚上還是個病的頭都抬不起來的人，又折騰了一宿，能有是什么嚴重的事情讓她這么早就出去了？
若程試著撥通卿卿的電話，沒有人接。
算了，有事她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若程推門來到客廳，想試著問問是否有人知道卿卿的消息，但除了幾個還在睡覺的人，其余的人都圍在屏幕前打游戲，昨晚的一切好像真的沒有發(fā)生過。章雨和文杰也都不在。
若程拿起飯桌上的一袋切片面包，取出一片，把面包皮撕下，再用面包瓤包裹著，像做紫菜包飯一樣卷起。正吃的津津有味，背后傳來一聲：“這是什么吃法？”若程嚇了一跳，嘴里剛咬一口的面包差點從嘴里掉出來。
文杰眉毛微微揚起，笑意泛開。
“章雨呢？”
“已經(jīng)走了。”文杰也撕下一塊面包放到嘴里。
“走了？”若程滿臉疑惑。
“嗯?！?p> “還回來嗎？”
文杰停了一瞬，搖搖頭：“應該不回來了?！?p> 隱約覺得兩人之間好像發(fā)生了什么，默默的看著文杰。發(fā)生了什么呢？那卿卿呢？她和章雨兩個人一大清早的同時消失，是一起走的嗎？
文杰安靜的靠在吧臺邊，只是側著頭，凝神看著若程，帶著如同往日的淡然，但也似乎藏了了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文杰走近若程，壓低聲音：“一起出去走走吧。”
“嗯?！比舫套炖飸X海里生出一絲恍惚。
文杰微微笑著，在若程反應過來之前，把一片新的面包塞進了她的嘴里。
“走吧！”溫柔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誘惑。
若程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跟著走出了別墅。
正午的太陽褪去了山林清晨的涼意，交錯樹影蓋住了各懷心事的影子。兩人沉默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若程看著走在前面的這個人，清俊的背影帶著與生俱來的冷漠和疏離。
若程忽然就又想起那天離開花兒胡同后，四個人在江邊的對話，在她和章雨完整復盤了整個學生時代的故事后，他的眼神從未停留在自己這里，也未曾掀起任何的波瀾。那些她以為的交集，都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那些無比珍貴和無可復制，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若程徹底想明白了，誰也不能強迫自己去喜歡另一個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段時間，她的郁悶、糾結、思念、掙扎……想來都怪沒意思的。何必把回憶弄的比經(jīng)歷還長？
山林里傳來陣陣青草香，雖然已經(jīng)是9月，但在山林崎嶇的小路里走上一陣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汗。兩人在一座亭子前停下來。因為出汗的緣故，此時的若程像一株帶著嬌媚的含羞草，眸光流動，兩頰微微泛起紅色。
若程想說點什么，文杰莫名的發(fā)問：“你喜歡章雨嗎？”
若程本能的想說不喜歡，但這句話仿佛一下又要打開了她心里的那一扇門，門的背后是自己剛剛小心收藏好的委屈、氣氛、不公和不甘心，它們不停的涌動著。
“關你什么事？”若程的語氣里帶著些許不善。
“你的答案很重要?！蔽慕苷Z氣輕柔。
“哪里重要？”
“關系到做情敵，還是做哥們?！?p> 語出突然，若程一時呆住。
一陣微風吹過，若程前額的碎發(fā)被撩撥起，輕輕的掃在她的臉上，但若程覺得疼極了。
眉心漸漸收攏，心里什么地方仿佛轟然崩塌。明明就是他毫無感情的抹殺掉過往的回憶，是他對自己表現(xiàn)出的從未在意過的陌生，是他說出我們“不認識”，現(xiàn)在卻又來告訴你他要重新理清三人之間的關系，憑什么三人之間的關系由他說清晰就清晰，由他說需要重建就重建？
若程盯著文杰，從最初的聽到他說的話時的憤怒到往事積壓出的委屈，整個心理過程讓她組織不出一句彬彬有禮的回答。
“你以為你是誰？”
若程憤憤的咬緊牙關，好像在強忍著什么，聲音壓抑又想要發(fā)泄。
“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憑你當初喜歡的是我?！?p> 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一個情緒激動的紅了眼眶，一個平靜的同她相視。
喉頭像被開水滾過，若程死死的、緊緊的盯著文杰，眼睛里盡是驚懼。
“你什么意思？”
“對不起。”
文杰走向前一步，若程緊繃的身體急促的后退，戒備的看著他。
“無恥。”微顫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滾出，若程轉身跑回別墅，留下悵然的文杰怔在原地，耳邊只剩四年前相遇那天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