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歸打開房門便看到謝采薇坐在他門口,他微微一愣。
謝采薇連忙站起身來,拉住他的手,笑意吟吟道:“六哥哥,你是要帶我回皇城嗎?”
李歸掙開她的手道:“餓了吧?下去吃點東西”
她眸中明顯劃過失落,面上卻是笑道:“好啊”
吃早點,她喝著白米粥,眼睛不停的瞟他,他目不斜視,認(rèn)真的吃著
她眸中幽怨?jié)u深,放下手中的碗,輕聲說道:“你為何不肯看我?”
李歸低頭喝了一口粥淡淡道:“吃完了就走吧”
她頹然“你不喜歡我了”
她如此肯定的說著
他突然將筷子‘啪’的一聲砸在桌上,抬頭看她,眸中已然冰涼
她慌了,連忙道:“我聽話便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站起身來,冷冰冰丟下一句“走吧”
見他兀自離去,她趕緊跟了上去
她大步趕上去,揪了他一截袖子哀求道:“不要丟下我,我、我不惹你生氣了”
他看她一眼,這一眉一眼沒來由的讓他心軟下來,雖沒有說話,卻不動聲色的放慢了腳步。
李歸雇了輛馬車,謝采薇上了馬車后掀開車簾眸中滿是殷切期盼“你快些上來”
他隨意坐在了車夫旁邊道:“我坐外面就好了”
她揪著車簾的手微微一緊,眸色復(fù)雜“你這是討厭我了?”
他皺眉“你好好睡一覺,到了我叫你”
她氣惱,狠狠地將車簾打下
那車夫在旁邊看著笑了,對李歸道:“年輕人,你這樣子小姑娘會跑掉的”
李歸倚著車沿隨意道:“小姑娘是這世間最麻煩的,少惹為妙”
車夫聞言哈哈大笑,揚起鞭子將馬兒趕得飛快
在荒涼無人的官道上趕了半日路程,終于到了一個驛站,車夫去灌了些水,李歸買了些饅頭上來,他掀開簾子將買的饅頭遞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里面那少女蜷在角落里抱膝哭泣,她默默地流著眼淚,面上滿是絕望
他看了她半響才出聲道:“莫要哭哭啼啼的,你知道的,我自小便討厭女子哭泣”
她慌忙擦了兩把面上的淚水,卻直直問道:“你為什么討厭我?”
他將饅頭包好放到馬車?yán)?,淡漠的聲音道:“我討厭的從來都不是你,而是喜歡上我的你”
說完,他將簾子打下,倚靠在馬車上,仰頭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這世間緣何要有七情六欲?平白生出多少煩惱?
少時,兩小無猜的兩個人,弄到這般境地,到底怪誰呢?
車夫回來后,繼續(xù)趕路,他敏銳的察覺到馬車?yán)餂]了動靜,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起,估摸著睡著了。
他亦是閉目養(yǎng)神,沒一會兒,馬車?yán)锷斐鲆恢皇謥怼拔疫€要吃饅頭”
聲音似清泉叮咚,里面不帶絲毫哀怨情緒,很是干凈。
李歸睜開眼,拿了個饅頭放在那只白嫩的手上,見那手收了回去,他突然掀開簾子,一雙清澈的眼眸印入他眼中,見著他,好奇問道:“道長,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
他有瞬間的怔愣,片刻回神,說道:“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謝采薇啃了口饅頭道“方才老有鈴鐺響,吵得我頭疼,現(xiàn)在又沒有了”
李歸一聽,眸色微沉,他起身進(jìn)了馬車,打下簾子。那車夫一看,笑了,這倆小年輕的真有意思,方才鬧別扭,這會兒又好上來。
李歸進(jìn)了馬車內(nèi),仔細(xì)詢問謝采薇“你這段時間是不是都會聽到鈴鐺聲?”
謝采薇道:“嗯,吵得我頭疼死了”
李歸又問:“這幾天鈴鐺聲是不是越來越頻繁了?”
謝采薇點點頭“好像是,有時候腦子里暈乎乎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可還記得那天在杏林院的晚上那個叫三爺?shù)哪腥藢δ阕隽耸裁矗俊?p> 謝采薇開始回憶,仿佛隔了好久好久,記憶中細(xì)碎的鈴鐺聲再次響起,她依稀記得和一個瘦高的男子生活在一個寧靜安詳?shù)拇遄永?,那里山清水秀,到處都是竹子,他教她吹竹葉子,又和她一起做竹筒飯。
她搖了搖腦袋,緩聲道:“我和舅舅住在一片竹林里,他日日夜夜陪著我,我們過得很開心”
李歸突然抓住她纖細(xì)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記憶,你是謝采薇,不是李瑤華”
她面色瞬間慘白撫著頭道:“頭……頭痛”
李歸抬手撫上她的頭,手中運了氣,開始輕柔的給她按捏起來
他的手暖暖的,一觸到她的頭就沒那么痛了,她低聲道:“唔……好些了”
她打了個哈欠“道長,我好困啊”
他繼續(xù)為她輕柔的按壓,指尖所過處有融融暖意,溫暖舒適,她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后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他側(cè)頭瞧著她安靜的睡顏,纖長的睫毛似羽扇一般,陽光透過簾子灑在她面上,白皙的皮膚上透著自然瑩潤的光澤
她毫無防備的靠著他,溫順得如同一只小兔子,身上散著純粹的草木清香,這是山林的味道,是雨后的清新,是清早的晨霧,是揉碎葉子后的青澀,不濃烈,也不媚俗,純粹自然,沁人心脾。
她均勻的呼吸讓他變得寧靜下來,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理解了這世間的情愛與歡喜,在這一方小天地里,他體會到了另外一種靜,歲月靜好,靜待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