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見婉兒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樣子,剛才她那言語,看樣子是早就看透了張安道的心思了,這個小娘子看似簡單看似低調(diào),卻真的心思縝密,看透一切??磥硎撬约憾鄳]了,按說非親非故,他也不該操心許多,只是他看不上張安道那個作派…況且范先生是自己爹爹的故交…范先生跟晏知府關(guān)系匪淺…晏知府又是她的爹爹…雖說拐了好些彎,這也是難怪他有些糾結(jié),又有些想提醒她…一定是自己內(nèi)心深處看不上張安道的原因…
富弼站在婉兒身后看她跟方丈一起上香,聽方丈給她講解一會,聽見婉兒跟方丈說自己最近總是想起亡母,有些憂心重重…有時竟夜不能寐…富弼沒有聽完就轉(zhuǎn)身離去,今日本就請了半日的假,還要回書院。
方丈陪著婉兒上香之后就是念經(jīng)超度…婉兒自顧自的跪在那,眼睛出了神。自己現(xiàn)今已經(jīng)記不得阿娘的模樣了,爹爹畫的那些個阿娘的畫,美是美,只是看了之后還是不記得阿娘的樣子。婉兒大約只記得,阿娘是個溫柔的人,膚白,唇色淡,自己在她懷里總是覺得很安心、很溫暖。后來阿娘生病在床,自己還在她的床榻邊上睡過覺,自己小時候不愿離開阿娘的身邊,阿娘也是一直帶著她在身邊…在婉兒的腦海里這些也都是模糊的記憶,只能記得大概,零星的記憶。
“小娘子,既然這樣思念亡母,為何不去她墳前哭一場呢?”方丈見婉兒一直在那出神,忙上前詢問,總想開導(dǎo)一二。
“方丈有所不知,我阿娘葬的遠(yuǎn),今年清明節(jié)怕是回不去了…”婉兒還是去年年節(jié)之前去看的阿娘,已好久未曾去過了,離京之前也未來及去。
“小娘子剛說最近總是夢見亡母,老衲認(rèn)為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也或許小娘子的母親也是想在夢見與你相會…”方丈寬慰道:“我佛慈悲,小娘子的母親也早就登了極樂,還是不要憂思過度會傷身的?!?p> “方丈有心了…”婉兒做了一個佛家專有手勢,嘴里念著阿彌陀佛…
“晏知府跟小娘子捐的香油錢老衲收下了,以后小娘子若是思念亡母大可來我佛身邊念經(jīng)祈禱,內(nèi)心平靜方可歸家。”方丈也伸出一個手阿彌陀佛。
“今日有勞方丈了…”婉兒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
“小娘子安心念經(jīng),老衲去也…”方丈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書院中,張安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只給婉兒獻(xiàn)殷勤了,在他看來…曹國公府的嫡出小娘子難道不是更合適?雖說晏知府跟今上的關(guān)系匪淺,要是娶了這曹國公府的小娘子,自己不僅有錢了…還有人脈…還有地位!自己在有些能力的話…前途無量??!
“思靜,我字方平,你以后別張衙內(nèi)張衙內(nèi)的,方平兄就好。”張安道看著思靜,還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自己外表英俊,這也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
“名字不過取個代號,哪有那么多講究?!彼检o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心思單純,張安道還真能入了她的眼,只不過思靜心里有自己的底線跟標(biāo)準(zhǔn),不論是誰,她都是已定親的小娘子。
旁邊也有來看熱鬧的,以前婉兒在的時候,她多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惹得大家也不敢來煩她二人,今日婉兒不在,張安道在課間圍著思靜說話,大家伙也來湊個熱鬧。
“思靜,你替你哥哥來上學(xué),你哥哥呢?”一個茂才打扮的湊到張安道身邊。
“哥哥自幼愛習(xí)武,爹爹無法,已經(jīng)送他去大伯那里學(xué)武去了…”思靜也是前幾日接到家里的書信才知道爹爹叫哥哥跟著大伯去了…
“你們在東京城里都學(xué)些什么書啊?”又來了個衙內(nèi)附在張安道旁邊。
“不過是女馴女戒跟孝經(jīng)之類的,我們還有騎馬課,插畫課,女紅課…也學(xué)了些四書五經(jīng)…薛家的小書院里面不少京中權(quán)貴家的姑娘。”思靜覺得自己學(xué)的可不少了,回家里母親還會教自己跟姐姐一些以后做大娘子如何持家之道,馭下、馭夫、馭子女、孝順公婆之類的。這些晏殊其實(shí)也有叫孟氏教婉兒,這孟氏其實(shí)也是大戶人家的嫡女,她教時婉兒也愿學(xué),只是后來孟氏跟婉兒的關(guān)系越來越差,婉兒已不愿跟著孟氏學(xué)了,婉兒現(xiàn)在的年紀(jì),正是青春叛逆期,在她看來,孟氏是繼母,對她不好,一點(diǎn)不好都會被放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水火不容的境地…晏殊美美來調(diào)解,卻也覺得力不從心…
“你們那東京城內(nèi)的書院那么好,為何卻還要來我們這小地方…”又來一個人在張安道旁邊附和著聊天。
“爹爹本叫哥哥來的,哥哥不愿來,爹爹跟晏知府都說好了,最后就我來了,況且瓊琚也來了…我們以前在薛家書院就是在一起形影不離的?!彼检o看著這邊人越來越多,站起來就要走了,太多人她也不愿多說。
“怎么走了?!”張安道也站了起來。
“我出去有事情!都不許跟來!”思靜右手食指指著他們,還真的沒有敢跟來的。思靜長得可愛,不過將門虎女,一臉英氣,有時一瞪眼一皺眉,還真像那么回事。
思靜在學(xué)院里少了婉兒還真有些不習(xí)慣,在書院里漫無目的的溜達(dá)。
“哎喲!”思靜想事情,低著頭走路,碰著同樣想事情沒看路的富弼。
“抱歉…實(shí)在是抱歉…”富弼連聲道歉…
“怎么是你?”思靜抬起頭看著富弼,一副你怎么也沒來上課的疑問。
“是…碰著你了。”富弼一直在抱歉。
“我是問,你怎么也沒上課?”思靜問道。
“是,我…去了…相國寺給翁翁還有婆婆…燒個紙錢…”富弼斷斷續(xù)續(xù)的解釋道。
“相國寺?你去找婉兒了?你怎么這樣賊?”思靜一股子壞笑看著他。
“沒…沒有…”富弼兩個手一起擺,他真的事先不知道今日婉兒也去那做法事。
“看你那做賊心虛的樣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看婉兒了!怎么這樣巧她去相國寺你也去!”婉兒一副不要再騙我不要再狡辯的語氣。
“曹三姑娘…你真的誤會了!”富弼也不再解釋,撂下這句話就給跑了,心虛。
思靜在身后笑的前仰后合的,這個大傻子!難怪婉兒不喜歡他,晏叔叔怎么看上這么個傻子!
富弼回到教室,張安道跟那些人還在探討著思靜跟婉兒的家世,大家雖說都不是貧苦家庭出身,卻也沒有她們這樣的家世,這樣的不同也成了他們的談資,況且今年新中的狀元郎就在東京城內(nèi)被榜下捉婿,這就更加加大了他們對讀書的熱情。先帝說過: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jīng)勤向窗前讀。
“哎!富六叔,你去哪了?”張安道他們說著話,看見剛跑進(jìn)來的富弼。
“六叔,你從未請過假,你這去哪了?也沒跟我說!”富紹剛從人群里擠出來問富弼。
“好好的,跟著他們學(xué)了壞,去!看書去!”富弼揪著富紹剛的耳朵,往邊上一推。
“六叔,你這樣子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富紹剛沒惱,轉(zhuǎn)臉回來繼續(xù)跟富弼橡皮臉。
“你這是讓為叔給你請家法呢?!”富弼也看他,自顧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打開了書本。
“景德元年,我六叔出生于洛陽。起初,他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韓氏身懷有孕,夢見旌旗鶴大雁降落在庭院中,說是上天赦免,不久生下了六叔。婆婆把夢里的事情告訴翁翁,翁翁又告訴了洛陽城里的一個和尚,和尚說我六叔是王佐之才!”富紹剛坐在張安道他們那一堆人的前面,說起了富弼的故事。
“天吶,我們回家時也都問問,阿娘生我們之前都有沒有做什么王佐之才的夢…”一個衙內(nèi)聽得還挺信以為真,一臉的羨慕。
“你可別胡說吧!我說的這是真事!你到現(xiàn)在都沒有告訴你,那你回去再問的必定是假話!”富紹剛一臉的鄙夷。富弼在家里長輩里最小,兄弟里也是最小,紹剛也不比他小幾歲…富弼是父母的老來子,只不過他堅持學(xué)習(xí),氣量大度,雖說文章已經(jīng)嶄露頭角,富弼在武藝上每日練習(xí)也不曾絲毫倦怠。老來子的毛病就是身體不好,富弼小時候也是多病,后來那個和尚看了看富弼說:勤學(xué)苦練的是武藝,強(qiáng)身健體;勤學(xué)苦讀的是書本,充實(shí)心靈。從那之后富弼就開始了每日的強(qiáng)身健體與充實(shí)心靈相結(jié)合。
現(xiàn)在看來,那個和尚就像是上天派來點(diǎn)醒富弼的,現(xiàn)在他不僅文章好,身體也很強(qiáng)壯,不是那種文文弱弱的書生。
富弼本也不在意這些,只是大家突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有些不習(xí)慣,富紹剛還在那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的過往,他真的惱了,用書卷起做劍,給富紹剛來了頓暴揍…富紹剛還是怕他這個六叔的,抱頭鼠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