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同陳元慎住進窯洞已經(jīng)一個月了,天氣愈發(fā)寒冷,幾乎是每天一場雪,倆人被困在這里,本來憑借玉和的本事,想帶著陳元慎離開此處,去找一個城鎮(zhèn)落腳并不是什么難事,但她并沒有這么做,一來是此時冰天雪地,不論在哪里落腳,都只能待在屋子里,所以都是一樣的,二是借著雪地,陳元慎的功夫練得愈發(fā)熟練流暢,他這幾日已經(jīng)將輕功和拳法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二者互補,倒是更上一層樓了,在這里安心練功也不錯。
這一日練完功,陳元慎熬好了粥,盛好了遞給玉和,玉和接過來,淺嘗了一口,濃稠甘甜,陳元慎在旁邊也喝得有滋有味,玉和這才想起,肉干昨日就已經(jīng)吃完了,看了看陳元慎,仿佛瘦了不少,也難怪,這幾日練功頗有些辛苦,自己并沒有什么提點,想必他鉆研得有些吃力,故而消瘦了。
玉和算了算日子,還有十日就過年了,或許應該進城尋個住處,大過年的,流浪在外實在有些可憐,慢慢喝完了一碗粥,道:“元慎,吃完早飯,咱們收拾一下就離開吧!”
陳元慎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道:“雪還沒停,只怕路不好走?!?p> 玉和道:“這雪每日都下,西北的風雪至少要到正月底才漸漸停歇,咱們總不能在這里過年。”
陳元慎點頭,表示知道了,大口大口喝完了粥,轉身去融雪水來洗碗,動作十分麻利,玉和見了,心里在問自己,是不是生活得太艱苦了些,陳元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營養(yǎng),每日里喝粥怕是不行的,以后還是得弄點肉食來。
倆人收拾好了行李,就離開了窯洞,玉和將東西都裝進了乾坤袋里,所以倆人身上空空,十分輕便,又將蛟綃披風給陳元慎披上,自己則依舊是一身素色衣裙。
玉和讓陳元慎跟在自己身后,此時風雪小了很多,星星點點,細細碎碎,不妨礙趕路,只是冰雪覆蓋了地面,白雪皚皚,很難看出路況,四野平坦,實際上暗藏危機,土路的坑坑洼洼,如今都不明顯了,還有些枯草,上面覆蓋了積雪,底下卻是個大窟窿,不小心就要上當,不過她卻是能輕易避開的。蛟綃披風本就不是俗物,自然十分保暖,陳元慎前些日子又將輕功和拳法融為一體,在雪地里練習了半個多月,長進飛速,他跟著玉和的腳步行走,因此這次在雪地里走得算是輕松且平安,他抬頭看了看先生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些失落,大概是因為自己如今已經(jīng)將兩種功法融合在一起,先生依然不做點評的原因吧!
倆人走了大半日,下午時分,終于到了一個小鎮(zhèn),名叫武川鎮(zhèn),官道穿鎮(zhèn)而過,此處是去往蘭州的必經(jīng)之路,鎮(zhèn)上主要的建筑形式依然是窯洞,大雪封路,小鎮(zhèn)上的居民都躲在家里,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更別提做生意了,倆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營業(yè)的客棧,名叫西關客棧,客棧虛掩著門,玉和敲門,問:“有人在嗎?”
里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什么事?”只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開了門,他頭戴一頂氈帽,鬢角露出花白的頭發(fā),卻梳得整整齊齊,眼神勁透,面容卻很平和,身材高大,穿了件厚厚的棉襖,步態(tài)平穩(wěn),一手扶住門框,手掌粗糙厚大,虎口處薄薄一層老繭,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玉和道:“我們是來投宿的,老板你這里可還有空房嗎?”
老板自開門就在細細打量來人,玉和此時化作了男子打扮,溫潤謙和,陳元慎依舊是原本俊秀少年的樣子,不過他肌骨緊實,腳下生力,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模樣,老板見倆人氣度不凡,神態(tài)卻很平和,不像奸邪之徒,他側過身,讓出路:“有,請進來吧!”。他以前走南闖北,自然知道旅途的艱辛,這樣的天氣,找個落腳之處非常不容易,既然并非大奸大惡之人,迎進來也不過是做一筆尋常生意。
倆人進了客棧,只見大堂內(nèi)就地挖了個土坑,兩截腰粗的木頭堆在一起,燃著小小的火焰,店堂內(nèi)煙熏火燎卻溫暖得很。
老板疑惑道:“這樣冷的天氣,出門的人可不多,不知客官從哪里來?”
玉和道:“在下許論坤,這是元慎,我們從中原而來,本來是想來西北一帶游的,哪想到這地方風雪如此大,好容易趁著風雪停歇才尋到這里?!?p> 老板見玉和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越發(fā)覺得此人行事頗為磊落大氣,他笑呵呵地道:“西北就是這樣,冬天風雪大,比中原冷得多,路也不好走。”他在西北數(shù)十年,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做過販夫走卒的生意,也做過江湖兒女的生意,自認為看人很準,他一眼就看出前來的倆人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年輕的那個少年輕功應該不錯,為首的那個中年男子氣質(zhì)儒雅,看著像個書生,但武藝應該很好,不過看他們氣質(zhì)很磊落,沒有奸邪之氣,應該不是什么歪門邪道。他道:“我這客棧里都是窯洞,不知你們可住得習慣?”
玉和道:“習慣的,江湖兒女,四海為家,能有地方可以落腳就行?!?p> 老板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兩位也是爽快之人?!闭f著將倆人引著往后走去,后面是幾間窯洞,整整齊齊,同前面這間一起,將天井圍成一個院子,客房就在院子南面,老板指著一間客房說:“我這客棧里房間布置都一樣,這幾日鮮有人投宿,這間客房靠近廚房,最暖和,現(xiàn)在空著,倆位今日就歇在這里如何?價格就算你們五十文一日?!闭f著就打開了房門,這房里置有兩張土炕,靠墻放了一個木柜子,是裝被褥鋪蓋所用,屋子里正中擺著一套桌椅板凳,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四方桌,矮圓凳,漆了紅漆,亮堂堂的,桌上放著一套茶壺水杯,布置簡單,干凈整潔。
玉和道:“已經(jīng)很好了,就這間吧!”
老板打開柜子,拿出兩套被褥出來,鋪在炕上:“我這里燒的是火炕,這幾日沒人投宿就熄了火,等會兒我就去燒起來,過不久這屋里就暖和了,鄙人歐陽敬,兩位有什么吩咐直接喚我就成?!?p> 歐陽敬手腳麻利地鋪好了床,又打了壺熱氣騰騰的開水,才離開了房間?;鹂贿B著廚房,他應該是去燒火了,不一會兒房間里就暖和了起來。
陳元慎躺到炕上,覺得十分舒適:“幸好老板收下我們,不然今晚還不知道要在哪里落腳?!?p> 玉和道:“他是開門做生意的,沒有將咱們拒于門外的道理,何況,咋倆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p> 陳元慎笑:“好人壞人還能從外表看得出來嗎?先生如今看起來倒是很像一個讀書人”
玉和也笑:“我自然是懂些詩書的,有些書卷氣不奇怪?!?p> 陳元慎起身到了玉和身旁,又放低聲音道:“我還看出來老板應該是習過武的?!?p> 玉和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還是問道:“你是如何知道老板會武藝的?”
陳元慎正色道:“我是看他氣息沉穩(wěn),步履矯健,覺得他應該練過武,這老板看起來倒是很隨和的模樣,又有武藝在身,就是不知道為何會在這個小鎮(zhèn)上開店。”他能感覺到,老板的武藝在他之上,在這樣一個小鎮(zhèn)上,老板竟然會武藝,這不是很奇怪嗎?
玉和道:“這涼州本來就是邊塞,五湖四海的人又多,會些武藝不奇怪?!?p> 陳元慎點頭,邊塞之地,會點保命的手段不足為奇。
過了一會兒,聽到一陣敲門聲,老板歐陽敬隔著門問道:“店里要準備晚飯了,也可以借廚房給你們,不知兩位是在店里吃還是自己做?”
玉和想了想,他們的口味和本地人不同,再說了,與著老板不過是初相識,還是要留個心眼,她道:“我們帶了糧食,待會兒自己做飯就行,多謝老板借灶給我們?!?p> 歐陽敬也不勉強,道:“廚房就在東頭,里頭有融了的水可以做飯,待你們做完了飯,也不必熄火,灶里的火一天到晚都是燃著的?!?p> 玉和道謝,心想這老板倒是個細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