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要錢會挨打
還好，窯洞還沒塌，趙起武又進(jìn)來了。
史老大又開始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你可是高中生，不能干這事兒?。∪搜?，一旦做了壞事開了頭，以后就很難走到正路上了……”
趙起武沒搭理他，等他說了半天，停下來擦汗的時候，才開口說了一句：“你還有啥遺言？先說好，我聽了就聽了，可不會給你家人捎話，不然我就暴露了。”
“我遺言是……”史老大說的口干舌燥，猛然聽到趙起武說話，立刻就接著他的話往下說。
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趕緊改口：“我想說，這事兒真是小事兒，沒必要鬧成這樣。真的，你看，咱們之間就是點(diǎn)小問題，就一兩千塊錢，那算多大點(diǎn)事兒？我史老大說話算話，說不要就不要，要是反悔，我就是王八蛋……”
“嚓嚓嚓……”趙起武又開始挖了，一邊挖一邊說話?！澳阋f這個我就不聽了，我不信。誰不知道你史老大的名聲，你騙不住我的。”
“我發(fā)誓行不行？我發(fā)誓?！笔防洗蠹绷?，這窯洞它能經(jīng)得起這么挖嗎？
“我要是說話不算話，就讓我出門撞死……讓我全家都撞死。這你總信了吧？你剛帶我出來肯定看見了，我孩子才幾歲……”
一提到孩子，他眼淚又流出來了：“我孩子才幾歲，我死了，他就沒爸了……”
“嚓嚓嚓……“趙起武挖的更起勁了?！澳銊e說了，反正我不信。我要上學(xué)，我要上學(xué)，我要上學(xué)，我要上學(xué)……”
史老大受不了了，這特么還喊著號子砸是不是？
他以前只知道自己要小心防備的是一些不要命的愣頭青，現(xiàn)在知道了，以后自己還得防備著點(diǎn)這種上學(xué)把腦子上壞的神經(jīng)病。
不過這一關(guān)要過不去，他也就沒以后了：“趙兄弟你先停停，我還有話說呢！”
“我知道你想騙我放你走。”趙起武說著，喊的‘號子’又變了。“我不聽，我要上學(xué)，我不聽，我要上學(xué)，我不聽……”
挖的更起勁了！
“我給你錢！”史老大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了這個。“我給你錢，你不是還得上學(xué)嗎？上大學(xué)那可得不少學(xué)費(fèi)，你們家不是沒錢嗎？我給你錢，讓你上大學(xué)。給你的，不要你還的，真給……”
趙起武當(dāng)時就停手了：“你不要我還債，還給我錢？”
“對對對！”史老大急忙喊道?！吧洗髮W(xué)可得花不少錢，你就算考上了還得交學(xué)費(fèi)，你們家有那么多錢嗎？我給你錢讓你上大學(xué)……”
有了生機(jī)，史老大的腦子轉(zhuǎn)的就快：“你看，咱們這考個大學(xué)生也不容易，不能因為學(xué)費(fèi)，就不去上是不是？我給你錢讓你上大學(xué)……”
“我不信?！壁w起武說著，又開始挖了，還嘀咕?！斑@窯洞太結(jié)實了點(diǎn)……”
結(jié)實個狗屎啊，都開始掉土渣了！
史老大都感覺到有土渣砸自己臉上了，要是從外面跺掉土渣還好點(diǎn)，但是現(xiàn)在窯洞自己掉土渣，那就快塌了啊！
一想到這里，喊話聲音都變腔調(diào)了：“我真給你錢?。〗o一萬，一萬夠不夠？不行給你一萬八，咋樣？夠你上大學(xué)了！”
“一萬八？”趙起武又停手了?！澳氵€是萬元戶？”
“這都什么年代了，萬元戶算個啥？”史老大欲哭有淚，不但有淚還有鼻涕，他都被凍麻木了。
“反正我不信，說啥我也不能信?！壁w起武嘀咕一聲，又開始挖。“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趙兄弟，你聽我說好不好？我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現(xiàn)在就一萬八了，你把我放下來，天亮我就給你送過去。”史老大苦口婆心的勸著趙起武。
“還有你家的自行車，新自行車，你把我埋這兒，自行車也沒法要回去不是？你放了我，我給你送家去。還有錢，你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也不用擔(dān)心以后考上大學(xué)沒學(xué)費(fèi)，是不是？”
趙起武終于停手了：“真給？”
“真給，你看，你能半夜偷……悄悄的把我捆來這里，這次能，以后也能是不是？我要是反悔了，下次你還把我弄來，到時候我肯定說啥你都不信了是吧？”史老大生怕說錯了話，這家伙繼續(xù)挖。
“我想想……”趙起武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好像真的在想。
“你先別想了，咱們先出去再說。這窯洞快塌了！”史老大催促道。
“哦！”趙起武走到窯洞口?！澳俏艺具@里想想……”
我特么！
史老大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走了我還在呢!
“你得把我弄出去啊，等你想好，這塌了，我也沒法給你送錢送自行車了……”
“那你會不會出去后報復(fù)我們家？”趙起武問道。
“肯定不會，絕對不會?！笔防洗笳f的斬釘截鐵?！澳阆耄揖褪菫榱隋X對不對？你都這樣了，我能怎么報復(fù)你？除非把你殺了？我也沒那膽子。再說萬一殺不了？你會不會罷休？”
“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所以這事兒就這么算了，我認(rèn)栽了，給你說的東西兌現(xiàn)了，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dú)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p> 趙起武又問：“那你會不會去報告說我綁了你？”
史老大都急哭了，句句都說大實話：“你是個高中生，我什么名聲誰還不知道？我去哪兒報告，你們那邊還是我們這邊？人家會信我的話嗎？”
這是提醒趙起武，他們雖然離的不遠(yuǎn)，但是各歸各的縣管。
“不瞞你說，我這樣的去打報告，人家不搭理我都是給面子，說不定還得說我擾亂治安先關(guān)我?guī)滋?。你別看我平時在村里人五人六的，到了人家那里，狗屁不是……”
簡直說的就是推心置腹了！
“嗯，那好吧！”趙起武說著，走過來，拖著他就往外走。
被拖著史老大還得表示感謝，哪怕腦袋都在泥坑里被拖著。
剛出窯洞口，就聽得轟隆一聲。
窯洞塌了！
一時間塵煙四起。
史老大當(dāng)時心臟都停了好幾秒，之后就是慶幸。
趙起武也嚇了一跳啊，他沒經(jīng)驗，他見旁邊還有廢棄更久的窯洞都沒塌，哪里想到這個說塌就塌了！
慶幸完的史老大見他沒說話，趕緊說話：“趙兄弟，你看，是不是把我松開？我說話算話，明天肯定把答應(yīng)的錢和自行車送過去。一萬八一分不少，我都沒存銀行，在家里藏著呢！”
“你不會回去就變卦吧？”趙起武拿著鐵锨，看了看鐵锨，又看了看他，再看看周圍的窯洞。
這會兒在外面，雖然看不清表情，可總歸能看到點(diǎn)動作。史老大當(dāng)時就驚了：“不會不會，我說過的話絕對算。你放心，明天一早，我肯定把事兒給你辦好，不但送過去，我還要請個鑼鼓隊，讓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我史老大遇到你趙起武，以后口服心服了?！?p> “那……”趙起武沉吟了一陣子，在史老大的膽戰(zhàn)心驚中，終于開口了?！澳俏揖托拍阋淮?，不過你可別騙我。要是騙我，下次我就把你們?nèi)叶紟?，這次我可是講規(guī)矩的，禍不及妻兒……”
“不騙，肯定不能騙?！笔防洗笳娴牟淮蛩惴椿诹耍?shù)?，就?dāng)?shù)姑拱桑?p> 只要這次能出去，以后就離姓趙的這家遠(yuǎn)點(diǎn)，誰能想到一個上高中的娃子，能干出來這事兒??！
……
“那我就放你了啊！你可別反悔?！壁w起武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始給史老大解綁。
史老大話說個不停，實際上根本沒多少力氣說話了，可還不敢停：“不會反悔的，要是我說的有一個字沒兌現(xiàn)，下次我絕對不求饒。”
電線捆的有點(diǎn)結(jié)實，趙起武弄了半天才弄開。
剛弄開，就拿起鐵锨站到了一旁：“你起來吧，你走前面。”
史老大費(fèi)了半天功夫才從濕漉漉的被子里出來，被河風(fēng)一吹，他哆嗦的更厲害了：“沒事，我走，我走……”
沒了棉被他就是個光豬，走著還要哆嗦著，他是不打算反悔，但是怕跟后面那家伙反悔，從后面給自己一下子。
一邊走還一邊想，瑪?shù)拢疫@是遇到了什么人，從他們家到這窯廠，也好幾里路呢！自己被扛到地方了才醒，也算是能睡，比豬都能睡。
不過幸虧是醒的及時，不然以后誰會知道，自己就被埋在這兒了！
說起來電線是偷來的，窯廠老板是自己逼走的，最后自己差點(diǎn)被電線捆著埋到這兒……這是不是就是報應(yīng)不爽？
對了，還有身后這小子。
要不是自己逼走窯廠老板，他們家就不會買手扶拖拉機(jī)，不買手扶拖拉機(jī)，就不會出車禍，他二叔也不會跑著藏起來，也不會來到自己的地盤賭錢，不賭錢就不會欠自己債，不欠債自己也不會讓人去他家，不去他家，自己也不會現(xiàn)在差點(diǎn)被埋……
莫非這就是人家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
這一刻史老大都有點(diǎn)大徹大悟了！
……
趙起武回家的時候，心情興奮之余還有點(diǎn)心切。
他過足了癮，快到家才覺得，自己不該這么浪費(fèi)時間，家里父母不知道多擔(dān)心呢！
家里是真的挺擔(dān)心，大半夜兩人都干坐著，等他回來呢！
趙起武落到自家院子里，進(jìn)了堂屋門就先交代：“沒事兒了，我把他……明天他就會把錢和咱們的自行車送過來?！?p> 趙景山夫婦倆聽著他說的話，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等聽到最后一句，趙景山瞪大了眼睛：“除了要回自行車，你還訛他錢了？”
“這怎么能叫訛，他自己答應(yīng)給的……”趙起武剛說了一半忽然發(fā)覺不對，只見老爸二話不說就脫了鞋子，那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干脆利索的風(fēng)格，讓趙起武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下一刻他的聲音就變了：“哎爸你干啥，別動手，我跑了啊……媽你別拉我……我……”
一屋子三個人，愣是上演了一出兵荒馬亂的大戲。
趙景山的擔(dān)驚受怕這會兒全化作了怒火，黃大妮在旁幫夫不幫兒，趙起武東多西藏?zé)o處可逃。
最后趙起武不得不用上了神通，腳下踏著一小團(tuán)云霧飛到了房梁上，躲上面探頭沖下邊喊：“爸媽你們干啥呢？我又咋錯了？”
“你給我下來！”趙景山拿著鞋無處可打，最后恨恨地在旁邊的小方桌上來了一下?！澳阌炄思义X還有理了是不？讓你去把事兒平了就行，你還學(xué)會訛錢了是吧？”
“史老大又不是什么好人，他的錢怎么來的誰還不知道？要他的錢怎么了？我還把咱們家的新自行車要回來了呢，你怎么不說？”趙起武有點(diǎn)不忿。
“他是不是好人，那不是你說了算的。就算他不是好人，他的臟錢我們也不能要。平時怎么教你的，不管人家干什么，你自己得身正，才能不怕影子歪?！?p> 趙景山難得說了這么多，說完還是氣不平：“你有這本事，想干什么誰能攔得住你？今天你訛史老大的錢，明天是不是就想去訛別人家的錢？”
黃大妮在旁幫腔：“小武呀，這次是你做錯了，你爸揍你也是想你記住。我們知道你有本事，想飛哪兒就飛哪兒，但是有本事也不能亂用。你說你給家里掙點(diǎn)錢，那是被逼沒法。再說賣菜也不是啥壞事兒，是不是？”
“可是你要這么問人家要錢，那就是不對。俺們倆說不來大道理，反正知道不能讓你這么干，你要不認(rèn)錯，今天我也不管了，你就在房梁上待著吧！”
……
趙起武心里郁悶的很，我嚇唬壞人，問他們要點(diǎn)辛苦費(fèi)怎么了？問壞人要錢，能叫訛錢嗎？
一時半會有點(diǎn)想不開，就不道歉，蹲在房梁上就不吭聲。
屋里沉悶了半天，趙景山才有點(diǎn)消氣，把鞋子穿上，悶著頭點(diǎn)了根煙。
幾大口就抽完了一根煙，又續(xù)了一根：“小武，你媽說的對，你是有本事的。以前你小的時候犯錯了我們打你，可你現(xiàn)在，我想打也夠不著你了。但是咱們?nèi)烁F歸窮，想要錢用自己的雙手掙。不能要這種錢，不能仗著有本事就隨便開口要人家錢。你這樣，和史老大他們設(shè)套害人坑錢，有什么區(qū)別？”
趙起武考慮良久，決定認(rèn)個錯。
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而是覺得人要能屈能伸，自己也不能一直待房梁上。事情想不明白以后再想，不能就這么僵著。
主要是他餓了，中午吃過飯上兩節(jié)課，帶了柳大個騎車回來，又打了一架，再去云頭上等半天，人家吃飯的時候他蹲在天上喝著風(fēng)，人家躺著他干活，早就餓得強(qiáng)胸貼后背，只不過之前一直有事情在忙就忘了餓。
還有個原因，是他老爸抽煙。抽煙不要緊，那煙氣可都是往上飄的，他蹲在房梁上，一團(tuán)團(tuán)二手煙都到了他身邊，快熏死他了。
總之等老爸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趙起武老老實實道歉：“爸媽，我知道錯了！那你們說，明天史老大要是來了，怎么辦？”
“反正錢不能要?！壁w景山說了一句。
黃大妮則是又開始擔(dān)心兒子：“小武你先下來，你還沒吃飯吧？先下來吃點(diǎn)東西，咱們慢慢商量……”
還是媽好！
趙起武直接從房梁上跳了下去，拍拍身上的灰：“媽，有啥吃的，趕緊的，餓死我了快！”
“有有有，今晚上的紅薯包谷糝，炒了一大鍋蘿卜粉條……”黃大妮說著，就往廚房里走去?！拔液湍惆值戎阋捕紱]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