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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1979

  郝維明急匆匆在宿舍門口登記了,然后扛著包進(jìn)了宿舍,宿舍門沒有關(guān),六人間,鐵架床上下鋪,有兩張桌子各放一端,三個下鋪已經(jīng)被占了。

  宿舍里現(xiàn)在有三個人,都在收拾床鋪。

  郝維明在門口打了聲招呼,習(xí)慣性想遞煙,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從那天開始身上就徹底不揣煙了,手上包往地上一放,和最靠近門的一個男生握了個手,快速地介紹了一下自己:“我叫郝維明,綏定寶源縣的?!?p>  因為急著有事,郝維明根本也沒注意這男生長相之類,聽男生自我介紹叫程濤,然后又快速和另外兩個男生握了下手。

  不過看到這倆人的長相,郝維明就覺得怎么好像有點眼熟,當(dāng)聽到他們自我介紹一個叫朱建軍,一個叫蔡重邦的的時候,郝維明一下子想了起來。

  他差點沒一口一個朱老師,一口一個蔡老師喊出來。

  娘啊,這是什么運(yùn)氣,這輩子上大學(xué),居然遇著了上輩子老師。

  這個叫朱建軍的國字臉,個子一米七的老大哥,算一下年齡應(yīng)該二十六七的樣子,后來蜀都大學(xué)歷史系教授,郝維明上輩子也算是他半個學(xué)生,蹭過這位的課。

  渡口市的,后來那地兒改了個很牛逼哄哄的名字:攀支花,釩鈦鐵礦國際有名。

  而旁邊這位戴黑框眼鏡圓臉大小伙子蔡重邦同志,個子只有一米五八左右,年紀(jì)應(yīng)該二十出頭,子貢人,后來的蜀都大學(xué)財務(wù)處處長,歷史系教授,不過郝維明沒上過他的課,倒是有數(shù)面之緣。

  好像有個外號叫鹽幫蔡,當(dāng)然郝維明是聽人家說的,他可沒喊過。

  真是沒想到這輩子考了個大學(xué)就讓自己老師變成了一個宿舍的哥們,倒也是有點神奇感覺。

  和朱建軍他們確認(rèn)了左邊靠窗的上鋪沒人占,郝維明就趕緊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了床上,然后跟三個舍友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有點急事,回來再跟幾位好好認(rèn)識一下。

  然后也不等幾人說話,就匆匆出了宿舍樓,一溜煙兒出校找爆米花去了。

  說實話,雖然回想起來覺得陳希的要求有那么點孩子氣,但他完全沒有敷衍的意思,就像他高考完后常常在山林里找蘑菇,在小溪溝里翻螃蟹一樣,并不是為了真正的口腹之欲,更像是在找回曾經(jīng)逝去的東西。

  他在街巷里快步行走,看著不斷從身邊掠過的連排樓、青磚瓦房、木制瓦房、代銷店,有男人挑著木桶在街頭的自來水亭接水,有婦女坐在門口用搓衣板搓洗衣物,府南河岸上游有男人洗菜,下游有女人涮痰盂,好像能重新感受到這時代城市生活里的閑適……

  在街道里尋找著小商小販的身影。

  不像寶源那種后知后覺的偏遠(yuǎn)縣城,蜀都的街頭巷尾已經(jīng)熱鬧很多了,街上有挑蔬菜的,有賣雞鴨的,有賣竹筐的,有賣麥芽糖的,有路過的叮叮糖擔(dān)子,小販?zhǔn)掷锏男″N子敲打在厚鐵皮上發(fā)出叮叮的清脆聲響……

  郝維明走了一段路,才看的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老式爆米花機(jī)。

  一個穿著勞動布衣服的中年小販,腦袋冒著汗,正搖動著爆米花機(jī)搖手,幾個小孩子在一旁看著。

  等到那中年小販把爆米花機(jī)架下來,套上一個前端是竹筐的爛布袋子,用鐵桿撬開機(jī)蓋,“嘭”的一聲,煙霧升騰,香氣四溢,爆米花飛濺到爛布袋子里,也有被返噴出來的。

  躲在一旁的小孩子們都捂緊了耳朵,嚇得躲到一邊。

  看到飛濺出的爆米花之后又一擁而上,趕忙去撿拾起來,也不怕燙,也不會嫌棄臟,邊撿邊往嘴里塞,臉上都是興奮的笑容。

  “同志,玉米花多少錢一壺?”郝維明走了過去,等中年將布袋里的爆米花倒入了小孩手里的鐵盒里,才詢問了下價格,聽到中年說二毛,他拿出了二毛錢遞了過去,“給我來一壺?!?p>  中年接過錢又快速往漆黑鐵爐里倒入玉米,然后在柴火上開始重復(fù)的操作。

  這看似短短的過程,郝維明卻是等得有些心焦,夢里、幻想里重逢的場景在腦海里緩緩浮現(xiàn),心緒也越發(fā)不寧了,仿佛那因為炭火而逐漸加壓的不是爆米花機(jī),而是他的內(nèi)心。

  他在想象著重逢時自己和陳希的臉上該是怎么樣的表情,自己倒時該說什么,那種大庭廣眾之下,自己又該做些什么呢?

  而后的人生里,該怎樣度過?

  真正的重逢到來前,心緒已經(jīng)不受控制,萬分期待里夾雜著絲絲的惴惴不安,不管是得到還是失去前,人都免不了陷入漫長的煎熬。

  “嘭”的一聲巨響,他的煎熬被一下子中斷了,中年小販看了眼郝維明沒有拿東西來盛裝,就指著郝維明的挎包說道:“小同志,用你那挎包裝嘛?”

  郝維明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買東西習(xí)慣了空手,都忘了這年頭買個爆米花連塑料袋都沒有,只能趕忙挎包遞過去,還好里面除了幾張報紙,幾支筆外沒什么東西。

  裝了滿滿一挎包的爆米花,然后跨在腰間,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也能聞到那濃郁的香味。

  怕味道消失,也怕錯過見面,郝維明快速地朝著蜀都大學(xué)的北門走去。

  到了北門,郝維明就這樣站在了牌坊門口,手里抱緊了挎包,那灼熱的溫度在手中仿佛沒了任何感覺,越加期待與越發(fā)緊張的感覺將其他感官都完全壓了下去。

  他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掠過,不放過每一個朝他走來的身影。

  他挎包里的爆米花仿佛也理解他急迫的心情,朝外散發(fā)著讓人心情愉悅的誘人味道,要幫助著他將那個他期望看到的人引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火紅的太陽在半空緩緩地下移,時間已緩緩向著傍晚前進(jìn)。漫長時間里許多人從他的眼前走過,也有人被爆米花的香味吸引,有學(xué)生看他一直站在這里,好心過來詢問是不是需要什么幫助……但他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他的心情越發(fā)地著急和緊張。

  肚子里傳來的饑餓感、奔波后的疲累感、悶熱的空氣仿佛讓他的內(nèi)心的各種情緒在不斷地發(fā)酵。

  他開始有些急躁起來,目光不停地在每一個女生的臉上掠過,然而卻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他想要看到的那張臉。

  

魯魯?shù)暮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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