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先生說的有理,是我這個弟弟不懂事,我請先生喝茶賠禮...”
鄭善仁恭恭敬敬奉上一杯茶,老頭子上下左右仔細看了又看,才接過了茶一飲而盡。
“茶我喝了,徒弟我也收下,我掐指一算這是我們的緣分,晚些時候為師再帶你上山看看...”
鄭善仁一臉茫然,車夫老張反應倒快,立馬改口稱老神仙。
周癡兒鄙視的看著老頭子,裝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這就成功騙了一個徒弟了?
“小家伙你別瞪眼珠子,小心掉出來,也別嫉妒你這哥哥。
有他做你師兄是你的福氣,你盡可以放心,為師可是已經(jīng)等你很久很久了,怎么也不會把你忘記的...”
周癡兒狠狠抽了抽嘴角,嫌棄的離他遠一些,“什么為師,你可算了吧,誰答應做你徒弟?一大把年紀的人,別整天胡思亂想,容易老年癡呆...”
老頭子寵溺的笑了笑,抬起手拍拍周癡兒的腦袋,“怎么還是一團孩子氣,不過這樣也好,省了為師,我還要費心開導你的功夫,乖徒兒?!?p> 周癡兒嫌棄極了他這副膩歪樣子,惡心吧啦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真是受不了。
鄭善仁疑惑不解,笑著問道:“老先生,您和我這弟弟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明白,你們以前認識嗎?”
車夫老張忍不住一頭黑線,連他都看明白的事情,怎么他家少爺就這么遲鈍。
“少爺,我要是沒猜錯,這位老人家應該就是青城山上,那位老神仙清虛子道人,他的意思是收下你和這位周小兄弟做徒弟了...”
鄭善仁看了看周癡兒,又看了看老張,見兩個人都很激動的樣子。
于是乎,他撩起袍子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的扣了一個頭。
把一群喝茶聽故事的人嚇了一跳,連說書的老先生都跳了起來。
“為什么突然行這么大的禮,你知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乖徒弟快起來,為師這里可是很隨意的,沒那么多規(guī)矩講究?!?p> 鄭善仁固執(zhí)的又磕了兩個頭,重新遞給老先生一杯茶,“師傅可以不講究規(guī)矩,但是徒兒不能不盡孝心,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師傅即師父,爹爹讓我來拜師學藝,師傅收了我,我待師傅和我爹爹只一個樣就是了?!?p> “好好好,乖徒弟快起來?!崩项^子激動的扶起他的乖徒弟,心里可是美滋滋。
他這徒弟收的好,比某個口是心非,沒禮貌的小兔崽子強多了。
周癡兒想說點什么勸勸他這位鄭大哥,可是看他倆師徒相親,手挽著手肩并著肩,突然就覺的沒必要勸了。
騙就騙吧,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反正他也被騙過無數(shù)次,老頭子頂多騙他幾兩銀子花花,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頭子一眼就看出來周癡兒在想什么,兩個人對著翻了個白眼,同時扭過頭去,那默契十足,看的人很是驚奇。
青城山是一塊風水寶地,山上草木蔥蘢,靈氣十足。
可惜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是一副沒被開發(fā)的原始模樣,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么耐得住性子,一個人住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裝神仙。
山上只隨意搭了一間簡陋的竹屋,竹屋里擺著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個小茶幾,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蕩蕩,再無一物。
鄭善仁心疼師傅,當即便土豪氣十足,吩咐老張下山回家找爹爹,讓他送銀子過來。
他要給師傅蓋一座大房子,再也不會讓師傅受這樣的委屈。
“好好好...”連說了好幾個好,老頭子高興壞了,抱著周癡兒親了好幾口。
給周癡兒惡心的,想把臉擦爛掉,被他口水糊一臉,也不知道口水有沒有毒。
“呵,我還當你要騙幾兩銀子花花,沒想到你這么貪心,還想讓人家給你蓋房子,嘖嘖嘖,你還真是多年不見,當刮目相看,是我輸了...”
老頭子笑著拍拍癡兒的小腦袋瓜子,見鄭善仁出去閑逛,已經(jīng)看不見人影。
“呦,難為我的乖徒兒沒忘了為師,這是一直記在心里,怎么就嘴硬不肯叫一聲師傅...”
周癡兒臉黑了下來,“你是誰師傅,誰是你徒弟,人是不是越老臉皮就越厚,我都還沒來找你算賬,你先送上門了...”
老頭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師傅,我臉皮挺薄的,不信給你捏捏...”
上天注定的,有一世師徒緣分,這一次就剛好有一個了結(jié),也算對得起與周老弟的情分。
“云兒,為師承諾過要把一身絕學都傳授給你,就一定說到做到,你且慢慢看著吧,日久見人心,為師真的很厲害,不騙人?!?p> 周癡兒哼了一聲,“云兒是誰,我名癡兒,哪個要學你的本事,你教會我怎么能入了冥府,我才感謝你呢?!?p> 長生?
修仙?
呵,都是騙人的。
他呀,只想回到爹娘身邊,重新做回那個快樂幸福的小公子,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換。
“你還小呢,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老頭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癡兒?癡兒!
周癡兒黑著臉,擠開老頭子,毫不猶豫的占了屋子里唯一的床。
哼,我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您老人家肯定不會跟我搶的。
老頭子齜牙咧嘴做了一個鬼臉,往后一靠躺在竹椅上,竹椅輕輕的搖晃了幾下。
竹屋外,一片綠竹林竹葉沙沙作響,鄭善仁彎下腰撿起一枚新落的翠綠竹葉。
放在嘴邊,悄悄地吹起一首小曲,鄉(xiāng)間小調(diào)卻也歡快動聽,是小時候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教他的曲子。
小姑娘的模樣他已經(jīng)不記得,只是這首小曲兒一直還留在腦海里,每次吹起來都讓人感受到快樂。
山間竹林,小竹屋綠搖椅,一盞明燈,此時此刻他很想吹腦海里那首歡快的歌,于是便身隨心動聽從自己的心。
他平生只有一個愿望,把快樂和幸福帶給身邊每一個,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朋友們。
耳邊是一首歡快的歌,清虛子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來一把扇子搖了搖。
心情好極了,真是收了個好徒弟,不虧。
“他是個難得的大善人,天生的大好人,你對他好一點兒。
不要想著欺負他,騙他的銀子花,這世上真正的好人向來難得,值得讓人付出真心回報。”
周癡兒摸了摸濕潤的眼角,好人難得,可惜如今才碰上,要是再早一些會不會都不一樣...
清虛子哼著一首聽不出調(diào)子的歌,連詞都是咿咿呀呀聽不真切。
他也是要吃飯的,以后可全指著他的好徒弟了,怎么會對他不好?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世間如他一般長情的人,也是少見。
四十年啊,等一個命中注定的徒兒,他每天給人講故事混幾個錢花。
也不敢先收了別的徒弟,唯恐傷了他那還不知道在哪里逍遙的徒兒,一顆稀碎的琉璃心。
我容易嗎我,太不容易了,真是一把辛酸淚,酸甜苦辣咸,苦哇!
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