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推著車,車頭掛著的兩條豬肉剛剛也被摔倒在泥水中,此時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泥水滴落,但是農(nóng)村人這點是不會在意的,回去洗洗仍然可以吃。
這條馬路其實并不窄,足足有三四米寬,只是因為是泥巴路,上面凹凸不平,凹進去的大坑積水就兩三個晴天也曬不干,今年雖然雨水少,但是前幾天下了一場雨,此時馬路上依然還有些泥水!
兩人推著車,并排走著,大伯走得很緩慢,也不知道是剛摔倒原因還是他故意走得很慢,在積蓄情緒。
“浩初呀,你年齡還少,可能不記得你父親的模樣了,當年你父親是我們幾兄弟中個子最高的,一米八幾,去礦上工作,一人能干三個人的活,那時候,你剛剛出生,你父親為了多干,拿獎金,每天都比別人晚下班,為的就是讓你們家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你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家里就一間土房,家里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我們幾兄弟分家后,你父親就在樹下塔了一個茅草房,你父親一表人才,可家里窮,沒人愿意嫁過來,最后和你媽談戀愛,你外公外婆要求兩頭豬和三件套,你爸拿不出來,為了娶你媽,找村里兄弟姐妹借了一個遍,這才湊齊把你媽娶回家!”
張浩初手緊緊地握著自行車的手把,他感覺整個身子都有些僵硬,腳步也越發(fā)緩慢,靜靜地聽著大伯的訴說。
“為了還賬,那時候你爸也在礦場工作,很多危險的活,別人不愿意干,你爸卻是自告奮勇去,后來你出生了,因為家里條件不好,又經(jīng)常生病,看醫(yī)生也要花錢,你爸為了多賺點獎金,每天都自告奮勇去下井,終于在你三歲那年,你爸存了點錢,在茅草屋旁邊蓋了兩間小瓦房,也就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
張浩初的心越發(fā)不安,對于父親,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了,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自己三歲那年意外去世,而自己小時候經(jīng)常生病,這個記憶到時很深刻,母親從背著他到背不動,最后牽著他,那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讓此時的張浩初感覺鼻子有些發(fā)酸。
大伯沒有注意到張浩初的情緒,而是繼續(xù)緩慢道來。
“你三歲那年,有一段時間天天下大雨,礦場里點炸藥經(jīng)常出現(xiàn)啞火,別人不敢去,你爸敢去,為的就是每月多二十塊錢獎金,但是終于還是出了意外,你媽都沒見到你爸最后一面!”
父親的死,張浩初這是第一次知道,不管前世今生,兩世為人第一次知道!
父親的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只有母親在乎,普通人,死了就死了,仿佛從來沒有來過。
大伯講完父親的事后,沉默半響后,終于再一次開口。
“我當村支書那年,村里才一千三百多人口,眼下張家凹人口已經(jīng)二千三百多口人了,幾十年過去了,張家凹不但沒有發(fā)展,反而還倒退了,以前礦場行情還不錯,村里人口少,又有工資,隔三差五大家還能吃上豬肉,可這十來年,礦場工資已經(jīng)很多年沒漲過了,而且還欠著一年半載也不奇怪,村里家家戶戶吃紅薯稀飯過日子!”
大伯終究還是臉皮不夠厚,繞來繞去,除了打感情牌,始終還是開不了口,終于張浩初見已經(jīng)快到村口,停下腳步,緩緩道。
“大伯,你看這樣行不,你去安排,我們這一脈,誰家里條件差的,只要年滿十六歲不超過三十歲的,你選十個人出來,明天早上我就走,大家一起隨我去羊城吧,再多的人,我也沒沒辦法,十個人我來想辦法吧!”
大伯聽到張浩初這話,眼神一亮,但是神情很快黯淡下去,十個人對張家凹二千多口人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但是也比沒有好!
張浩初知道大伯的想法,也是嘆息一聲道。
“大伯,我本來計劃是想辦法在烏縣拉一筆投資過來,建一個制衣廠,在烏縣加工,加工成成品后,再通過四通八達的鐵路線,運到羊城,或者其他城市銷售!”
“但是烏縣領(lǐng)導班子顯然此時還對礦場抱著希望,也沒想法發(fā)展其他產(chǎn)業(yè),這到也讓我松了一口氣,我其實在羊城也是剛剛站穩(wěn)腳跟。”
“而且現(xiàn)在這個年代,國家對私人辦工廠還沒有明確規(guī)定,所以暫時目前很多想法也不能實現(xiàn),但是最多兩年時間,兩年后,我一定想辦法在烏縣建工廠,就算烏縣領(lǐng)導班子不愿意,我也會想辦法,至少讓張家凹的年輕人有事做,看到那么多輟學的小孩子,我內(nèi)心也不安!”
大伯對張浩初的承諾還算滿意,對于張浩初明天早上就走的事,也了然于心,他知道這事不能在村里引起大家關(guān)注,十個人,他心里隱隱約約已經(jīng)有了主意!
見已經(jīng)進了村,大伯開口道。
“中午就來我家吃飯吧!”
“算了,大伯,我明天就走了,也想多陪一下媽媽!”
大伯也沒多再勸,推著單車往自家方向走去,單車上掛著一條三斤多的豬肉,還有用塑料袋包著的煙。
對于侄子的孝敬,他沒有拒絕。
張浩初推著車跟在大伯身后,這車還是大伯家的,放下車,他單車上也掛了一條豬肉,三四斤這樣子,提著豬肉,轉(zhuǎn)身往自己家走去。
進了屋,母親正在燒水煮飯,見到他渾身臟兮兮,提著一條豬肉,不由連忙接過,問清緣由后,把豬肉放進廚房,轉(zhuǎn)身去臥室去給張浩初找換洗的衣服。
“媽,衣服,你就別洗了,打包給我,我拿羊城去洗,明天早上我就走,衣服也干不了!”
張浩初洗了一個熱水澡,重新?lián)Q上破舊的衣服,頓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到身上。
知道張浩初要走,母親中午把肉切了大半,碗碗都有肉,張浩初吃完飯,從一個行李袋里,拿出一個袋子,里面幾疊厚厚的大團結(jié),張浩初拿出三千塊錢,遞給母親。
招呼她平時一定要多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不要再天天吃紅薯稀飯了,偶爾買點肉,買點新衣服!
母親看著這么多錢,眼淚止不住的流,她把錢整整齊齊用布包好,嘴里念叨著,留給兒子娶媳婦用!
下午,去了張賢勇家一趟,通知他明天早上回羊城,遠遠看到賢勇父親張春生,張浩初連忙告辭離開,這貨已經(jīng)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實在不想再和他胡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