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心動-萬里長路，禹禹獨行

　　用了田密的法子，從城中接出一個沒有患病且自愿種痘的青年，又派人挨家挨戶做清理，防止進(jìn)一步感染。

　　兩天后青年因接種的燒退了，什么事也沒有。

　　季辰吩咐了人去大范圍接種，把現(xiàn)階段已然患病的集中到城外臨時搭建的木屋悉心照料。

　　“這次多虧了田小姐，我替金陵百姓謝謝你?！奔境礁杏|良多，眼中竟有些淚花。

　　他不是大理寺處理刑事的官員，平日里接觸有關(guān)傷人、死人的事情并不算多，更不用說這種面對全城死亡的事。

　　力挽狂瀾后的喜悅堆積在心頭，一時竟讓他有些語無倫次，堂堂文狀元除了感謝竟也不會說什么了。

　　畢竟他之前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屠城...

　　田密也很高興，因為季辰這個朋友她算交下了。她沒那么激動的原因可能是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對天花的恐懼并不具象，所以沒那么恐懼。

　　但理性來說，這種必死的傳染病在接種的方式出現(xiàn)之前，曾奪取幾億人的生命，確實可怕......

　　“季大人這就見外了，都是為陛下辦事，談何感謝。不過賑災(zāi)銀和糧食快到了，之后還不會很輕松?！碧锩懿⒉痪庸?，這種套話也是張口就來。

　　她也有一點私心，或許這次立功可以成為她邁進(jìn)朝堂的助力！

　　“嗯，我收到文書，明日就快到了。其實金陵最嚴(yán)重的并不是旱情，當(dāng)?shù)靥仉[瞞不報最重要的是因為天花蔓延，死的人太多?！奔境綔睾偷亟忉尩馈?p>　　事情解決完了，王志仁也下了獄，幾人待在他江臨城的府邸等著賑災(zāi)示意完成。

　　臨下獄之前王志仁請求見了見夫人，因著前幾日態(tài)度還算不錯，季辰便應(yīng)允了。

　　這一點小小的舉動也沒再任何人心里留下任何痕跡。

　　田密照常和君不厭還有季辰一起巡視，主要看了看金陵、江臨和臨近的幾座城，查了幾樁貪污事宜。

　　在這偏遠(yuǎn)之地，芝麻大的官兒都像天王老子一樣。

　　田密覺得即便沒有旱情，那也是貪官猛于虎，百姓生活也好不到哪去。

　　*

　　“田小姐，我去分配賑災(zāi)銀和糧食，今日就你與寧王殿下去巡視吳城吧。這樣也快些，好早日回京復(fù)命。”季辰十分誠懇地建議道，眼睛里滿是希望的光亮。

　　“……好……”田密十分抗拒地答應(yīng)，眼睛里滿是抵觸的灰暗。

　　伏顏不在門外，被君不厭吩咐調(diào)查去了，田密在君不厭門前徘徊幾步，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抬手敲門，門開了。

　　右手攥拳，食指勾著做敲門裝的手勢停在半空。

　　田密尷尬地笑了笑，：“……哈哈，王爺下午好?！?p>　　“走吧，該去吳城了。”君不厭心情不錯地從田密身旁經(jīng)過。

　　跟來金陵的人都去幫季辰了，駕車的是臨時找的車夫，車技相當(dāng)不嫻熟。

　　田密：這駕車技術(shù)也太感人了！

　　【這邊路不平，理解一下啦！】

　　吳城不遠(yuǎn)，但田密也不能走著去，只能暗暗地揉著屁股心疼自己。

　　馬車走到一個坑洼處，車夫知道車?yán)镒氖蔷┒紒淼馁F人，不敢怠慢，握鞭子的手都有些抖，反應(yīng)也慢了。等意識到有個大坑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車?yán)镎诎蛋滴鼩獾奶锩芡蝗煌芭苛诉^去，腦袋撞到了君不厭的胸口。

　　“咳咳，咳咳...”君不厭被撞的咳了好幾聲。

　　田密剛想起身，又是一個踉蹌，臉埋在了君不厭的大腿根，這下輪到君不厭倒吸一口涼氣了。

　　一手扶著馬車座一手支在君不厭大腿上，田密才堪堪起身。剛才那一撞弄得她暈頭轉(zhuǎn)向的，也沒發(fā)現(xiàn)君不厭的異象，坐好后只覺得君不厭的兩腿并得近了些。

　　“對不起啊王爺，你沒事吧？”田密還是相當(dāng)不好意思的。

　　“...無礙。”眼前的少女低頭揉著腦袋，君不厭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處，又看了看兩腿之間...

　　這小東西真是專門克自己...

　　忽然，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晚荒唐的夢境，身體有些發(fā)熱。

　　閉上眼，暗暗吸了好幾口氣才緩下去。

　　到吳城的時候離天黑還有半個時辰，君不厭秉持之前的做法先在城內(nèi)閑逛巡視然后再去當(dāng)?shù)馗谩?p>　　吳城離金陵更遠(yuǎn)些，受旱情影響也沒那么大，糧食貴了些但還不算缺糧。

　　城內(nèi)面積不大，逛完時堪堪天黑。這里沒有京都繁華，入了夜街上人不多，大多數(shù)街道上只有燈籠隨風(fēng)飄著。

　　田密忽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安，低著頭自顧自地走。

　　“田小姐?！?p>　　田密還在走。

　　“田小姐。”

　　停下腳步，正好站在一串紅燈籠下。

　　田密呆呆地回頭，：“??？王爺叫我？”直直看著君不厭的雙眸。

　　君不厭怔了一下，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去年長安街的夜視上。白雪如絮洋洋灑灑，她也是這般紅裙打扮站在燈下。

　　“王爺？”田密又叫了一聲。

　　君不厭回過神，指著左邊的岔路，：“府衙在這邊?！?p>　　“啊？?。　碧锩懿缓靡馑嫉匦χc了點頭。

　　*

　　吳城經(jīng)濟(jì)發(fā)展并不好，但官員倒沒什么事，只是當(dāng)?shù)責(zé)o特產(chǎn)、土地也一般、礦石更是沒有，所以經(jīng)濟(jì)沒什么依托。而且這個吳城太守正是越級上奏旱情的人，雖然隱瞞了疫情但也算有功，與其欺瞞天花之責(zé)，功過相抵，君不厭說了幾句又查驗了幾本案卷，二人在府邸沒待很久便離開了。

　　吳城太守極力挽留，但君不厭和田密惦記著季辰，便連夜趕了回去。

　　吳城太守看著二人的背影抹了把虛汗，還好上個月沒收那動用私刑的錢，而且聽了府中師爺?shù)脑挵押登閳罅松先?..師爺讓他把天花的事也一同上報，但他怕事關(guān)重大，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太守能擔(dān)的，便只說了旱情...現(xiàn)在想來，悔矣。

　　君不厭回去的時候讓車夫換了條稍遠(yuǎn)但平坦很多的路，倒是沒再出什么意外。只是幾個時辰的路程讓田密昏昏欲睡。

　　看著眼睛一瞇一瞇的田密，君不厭彎了彎嘴角，在田密快側(cè)身躺倒腦袋碰到馬車后面的木頭時，君不厭動作先思考一步，極快地坐了過去。

　　田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沒什么知覺又一點點往下滑，君不厭順勢把肩上的小腦袋平放在了腿上。

　　動作之輕柔，從不曾有。

　　若是伏顏在場，一定以為自家主子被鬼上身了！

　　而此時低頭看著少女不似平日鬼馬精靈的恬靜睡顏，君不厭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動心了。

　　也許沒有很深，但的確動情了。

　　他不喜歡欺騙自己，這么多年不管什么情況、什么危險，他永遠(yuǎn)都會選擇直面。人若是連自己都不敢面對，又怎能直面這困苦叢生的人世？

　　只是，唯獨情愛.....不在他所有的謀劃中。

　　這份愛是否有些突然？

　　君不厭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今想起田密，似乎從她與自己第一次用晚飯那次開始，每一幕都那樣清晰地留在他腦海中。她的聲音、她的神態(tài)、她的動作，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很是奇怪，怎么會記得那么清晰？

　　或許自他十二歲至今，一直都太過冷清。而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他越是冷清，越是孤寂，就越是會記住、越是會留戀那些熱鬧的過往。

　　然而他倆之間隔著血海深仇...這仇與她無關(guān)又有關(guān)...

　　他很想騙自己，騙自己沒關(guān)系，父親不是他殺的。

　　但即便如此，母親那邊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兒，君不厭伸到田密臉側(cè)一寸遠(yuǎn)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慢慢握拳。

　　或許他這一生，只能一個人走。

　　萬里長路，禹禹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