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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參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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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參照物 IffyC 3319 2022-03-06 03:06:49

  皇宮里的一切,富麗堂皇與記憶一起長存,一步一步地催人淚下。

  可日子還得接著過,我還有兒子要養(yǎng)。木琂還小,他要當皇帝坐穩(wěn)位子,我就得開始步步算計。

  我去到御書房里,用我一直帶著的荷包里的鑰匙打開了一個鎖,翻找著這個帶鎖的抽屜。

  之前木懷哲說要是他死了,記得翻一翻這個抽屜。

  我問他:“里面是什么?”

  他說:“我留給你的遺產(chǎn)?!?p>  我說:“你死了,不是什么都是我的?!?p>  他糾正我:“我死了,什么都是留給我的兒子的?!?p>  是啊,在這個地方,父親的東西當然要留給兒子。

  他說:“可是我覺得不對,我死了怎么能不留給你些東西?!?p>  我翻找著抽屜。他留給我的,一幅廉價的畫,畫上是戴著便宜紅石榴簪子的我。畫旁邊是他的行書,很難認。寫什么一眼便是一生,寫什么你強占在我的夢里,不讓我忘了你。寫什么把畫收好或是燒了給我送到地府里,我都當你在想著我。寫這些東西有什么用啊,他讓我一個人帶著木琂怎么活啊。

  他早就替我算計好了,我換了個身份,太后,接著尊貴著。子珒攝政,石磊,還有好多人,都會是木琂的忠臣,輔佐他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一點一點長大。

  木琂這個孩子,每每我抱著他,看著他練書法,強身健體,我都會都驚嘆,我和木懷哲的基因混合怎么會生出這么溫和的一個孩子,他這樣的性子,該怎么當皇帝啊。

  木琂當皇帝的路,我?guī)筒涣怂裁?,我只能講一講我跟他父親的故事給他聽。他的路,還是得靠著子珒來帶著他走。

  長大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人年紀大了,時間就變得飛快。我看著子珒,曾經(jīng)的少年變得胡子拉碴。我看著自己,我的發(fā)尾有了一兩根白發(fā)。

  日子一年一年過去,我的木琂他終于變得堅毅了,長大了。

  長大了甚至也知道了講故事給我聽了。

  他給我講了一個這個……理論體系里幾百年前的一個故事。我第一次聽那個故事,可是那個故事一點也不陌生,在……其他的理論體系里,好幾個人都有這樣的故事,先秦宣太后,漢呂后……兒子長大了,要當王,當然要踩著老子的脊梁。這便是這個理論體系的一個問題,我好像已經(jīng)講過了,人老了總是沒記性。那再講講別的,而,權一次一次戰(zhàn)勝情,便是我們的問題。

  木琂問我故事講得怎么樣,我說講得好。

  于是他隔天便又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刑部接了一個案子,他派人去調查,查啊查啊,查出了攝政王私藏國庫。

  “連……子珒都會私藏國庫了?!蔽衣犞适?,忍不住感嘆,“日子過得真快啊?!?p>  木琂問我:“母后覺得我該不該罰肅勇侯?”

  那可是子珒啊,幫他父親打江山,從小教他道理,陪他讀書,拿著木劍陪他打鬧的子珒啊。

  我說:“自然該罰啊,他偷了你的東西,你可得好好懲罰他,好讓他長記性呀?!?p>  木琂又問我:“那母后覺得,怎么罰合適呢?”

  那可是子珒啊,教他怎么做皇帝的子珒啊。做皇帝,便是得把權利握在自己手里,子珒應該就是這樣教他的吧。

  我說:“母后一個女人怎么懂國事,你去查查律典吧?!?p>  皇帝說:“那,朕先告退了。”

  那可是子珒啊,我在這世上唯一認識的故人了。

  我問那個背影朝著我的皇帝:“皇上,你可知道雍州有哪個地方賣青北樣式的棗泥糕啊?”

  皇帝轉頭告訴我:“兒臣不知,兒臣派人給母后去問問?”

  我說:“好啊,有勞你了。”

  皇帝忙的很,沒有抽出空吩咐下人一聲替我問一問雍州有哪個地方賣青北樣式的棗泥糕。

  唉,換個說法吧,皇帝還沒有來得及吩咐下人,太后就跟他請旨,說要去青北頤養(yǎng)天年。

  為何非是青北呢,皇帝高興地也不問問我,那我就單獨講給你們聽吧。

  我貪那包木懷哲排隊買給我的好吃點心。

  南下的路,沒了血腥味,稻田啊,路上的花草啊,吃著死人的血,一年比一年的,長得旺盛啊。

  我到了青北,到了自己的宅子里,還沒落腳,就聽著四處議論著的消息,攝政王私藏國庫,被押到了刑部大牢里。

  皇帝給我的宅子四處風塵仆仆的,我閑著無事,跟下人一起打掃著,好不容易打掃干凈了,想著出去買些裝飾,走在街上,又聽著四處議論的消息,說是,攝政王在獄中自悔不已,留了封悔過書,自盡了。

  唉,“咱們去找找,哪里有賣棗泥糕的店鋪吧?!?p>  我跟下人一起去找店鋪,隨著路人指路,找到了一家說是口碑最好的店,見到了店老板,倒是個故人。

  吉月。

  我跟吉月到她家店鋪的后院里喝茶,她跟我講了這些年他們的情況。

  說是離開皇城那天,他們的馬車車轱轆突然斷了,他們在路上修車,就看著遠遠的一個人騎馬過來。

  她說那個人是二皇子,她還沒來得及驚奇,就聽著二皇子讓他們轉道去青州,冷冷地說不想死就照做。

  二皇子離開了,他們修好了馬車,吉月聽了二皇子的話,讓馬夫轉道去青州。

  他們到了青北,身上有些財物,日子過得清貧倒也沒那么苦。

  可是金銀細軟總有坐吃山空的時候,吉月又是個女孩子做不了苦工勞力,她想了想,便咬了咬牙,當了一大批珠寶,賣了間店鋪,做起了點心來賣。

  后來,戰(zhàn)事打到了青北,他們就去青南避難。等到天下太平了,吉月說她還是惦記著這個點心鋪子,便跟顧珩商量,他們就一起回來了。

  再后來,城里有個叫十八公的人寫詩,寫戲,滑稽戲演到他們的店鋪門口,他們才知道,那個十八公原來是顧聞暄。

  她說,顧聞暄跟他們講,他那天沒在侯府原來是去護送先皇帝了??墒锹飞舷然实鄣鸟R車被阿昌闊爾王的人截了,顧聞暄也中了一箭。阿昌闊爾王救治了顧聞暄,想要留他在朝做官,他不肯,阿昌闊爾王就把他關了起來。

  后來二皇子的隊伍打到皇城,顧聞暄就逃了出來,一路南下,來到了青北。

  吉月說,他們跟顧聞暄團聚還沒多久,朝廷就下了逮捕十八公的命令。他們勸顧聞暄躲一躲,可是顧聞暄看著朝廷的兵到處亂抓人,就去自首了。

  顧珩看著顧聞暄被砍頭,跟她說,寫詩是沒用的,他要入朝為官跟皇帝講理。

  然后顧珩就開始考取功名,她還真以為顧珩是要入朝為官,顧珩一走就是五年也沒消息,突然有一天,他回來了,跟她說,他當年是要行刺皇帝,被皇帝關了起來。

  后來皇帝把他放了,說是他要是當真不滿朝政就要入朝為官,冷嘲熱諷和殺皇帝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他父親一心為民,他要是真想替他父親報仇,就應該站在朝堂上為百姓說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才過癮。

  于是,顧珩回來后就又開始考功名,卻一直考不中。

  故事大概就講到這,你說,那算計天下的兩個人啊,人人都無情,我跟他們學著無情,結果他們一個個都表里不一,一個個有血有肉,就只有我最后真的在無情。

  故事聽得夠久了,我也出來有一會了,我起身跟吉月告辭,她挽留我,話正說著,顧珩從后門回來了。

  那孩子如今已經(jīng)不跟我一個個頭了,我也得仰著頭看他了。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吉月熱情地攛掇我們兩人認親,我們兩人倒是無言。

  這個孩子倒是不用戒備顧忌我,不過他得是恨我吧,當初我可是放棄了他。

  “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離去,聽著背后顧珩的聲音問道:“不留下吃飯?”這孩子如今嗓音完全是個大人樣子了,是呀,都快三十了吧。

  我留下來吃飯,吉月好一頓忙活,飯桌上擺的滿滿的,那個,豆腐湯,還是子珒以前跟我留在青州的時候,夸過好吃的一種湯。

  子珒啊,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是又被顧珩誤解了。

  “我們這里粗茶淡飯,你大概吃不慣。”

  這孩子,怎么盡是學些大人口是心非的壞毛病。

  我給自己舀了一碗豆腐湯,“你,若想諷刺我,跟你父親一般,寫詩便是,寫在紙上還能流傳,旁人還能幫你一起罵我,講兩句話,不痛不癢的?!?p>  這人脾氣是真像我啊,往日也有人嬌慣他嗎,他聽著我的話,把筷子扔到桌子上就起身要離開了。

  “唉?!蔽曳畔铝藴耄@一轉身,肯定是拉不下臉再當著我的面回來吃了,“我回家吃去了?!?p>  我起身,聽著他說:“這里,便不是你的家?”

  這人真難纏啊,跟我一樣。我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

  “哎呀,仰頭看你,脖子痛?!?p>  我揉了揉后脖子,問他:“你便是不能,好好說話?”

  看他要開口懟我,我先說道:“我知道,我憑什么要你的好言好語。”

  我看著他的衣領,有個地方?jīng)]有掖好,起了個小褶皺,跟木懷哲這么多年,我也開始忍不了這些東西,伸手給他理平,“這是……怎么忍得了的。”

  顧珩對我無話可說,我是有些話也不能此時對他說。我是不能住在這里的,歷年科舉都是子珒負責的,怕是他把顧珩的卷子擋下來保他的命。木懷哲說不定真會讓他入朝為官,木琂如今是肯定不會了。我要住在這里,我身邊皇帝的探子把消息告訴皇帝,怕是又得要了他的命。

  我走了出去,出門就被一個女人撞了一下。我不是被一個女人撞了一下,我是被一個女人捅了一刀。

  原來皮肉被割開是這種感覺,還好,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我不過是挨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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