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不嫁想娶（二更）

　　胡芳芷一人在熱鬧繁華的街市里穿梭，腰間的玉佩若隱若現(xiàn)。

　　“糖葫蘆？！”胡芳芷見到商販喊叫買糖葫蘆，立即跑過去拿起一根放在嘴里，細細咀嚼，“嗯，好吃?！?p>　　胡芳芷自幼在山上長大，吃的是鮮蔬等清淡之物，回府時亦是天天山珍海味，不曾吃過市井吃食，今日一嘗，的確別有一番滋味。胡芳芷邊吃邊離開，忘了給錢。

　　那人喊道：“公子，您還沒給錢呢？”街市嘈雜胡芳芷并沒有聽見。

　　這時，一男子出現(xiàn)，在那商販手中擲了一兩銀子。

　　此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朱允炆。

　　那日，當?shù)弥架剖桥畠荷頃r，朱允炆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心中卻莫名的酸甜，一陣暖意向胸口襲來，究竟為何他也不知。

　　胡芳芷一路上蹦蹦跳跳，哼著小曲兒，來到茗煙閣，不過她沒有急于進去，而是在門口停了停，將最后一顆糖葫蘆吃完，“賭一把！”便走了進去，坐在與那日同樣的位置上。

　　朱允炆隨后跟著胡芳芷進入茗煙閣，“小二，來壺酒?！?p>　　“這就來！客官您稍等。”小二殷勤地說道。

　　胡芳芷聽到此聲，甚是熟悉，轉(zhuǎn)頭一看心里樂開了花，“天要助我！”

　　朱允炆亦是看到了胡芳芷，便走過去，“公子，我們又見面了。不知，可否？”雙眸盯著條凳不放。

　　胡芳芷未待朱允炆說完，便說道：“可可可！”

　　小二上來一壺燒酒，外加一盤花生米。二人沉默不語，機械地喝酒。

　　胡芳芷張口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今日，公子怎么不和你的心上人同游？”

　　朱允炆好似早有準備，知道胡芳芷定會諷刺他一番，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p>　　胡芳芷翻了一個白眼，冷哼一聲。

　　胡芳芷試圖去勸說朱允炆放棄歐陽紫宸，“實不相瞞，你們二人之間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趁公子所陷不深，還是及早脫身吧！”

　　“公子，此話怎講？”

　　胡芳芷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什么理由，只是搪塞了一句，“你愛信不信?？傊?，你們二人就是不能在一起?！?p>　　朱允炆覺得甚有意思，挑起眉梢，邪魅一笑，“若我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胡芳芷見他如此冥頑不靈，自是知道再說什么也無用，“我不同意！”

　　朱允炆輕蔑地哼了一聲，“這可由不得公子同不同意?！?p>　　胡芳芷拿起酒杯，便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將一腔怒火，隨著酒一起入肚。

　　原本胡芳芷打算說服朱允炆放棄歐陽紫宸，沒想到他沒放棄，自己倒是怒火中燒。她自己倒也不想插手這件事，奈何礙于她四哥的面子，不得不幫她四哥一把。

　　胡芳芷只能厚著臉皮，從腰間掏出珍珠珊瑚臂釧，放在桌子上，若無其事地將臂釧推到朱允炆面前。

　　“公子，這是什么意思？”朱允炆放下手中的酒杯。

　　“那個，那個······”胡芳芷右手抵在額頭之上，遮住臉，“我知道你意志挺堅決的。既然這樣，你幫我把這臂釧給歐陽紫宸？”

　　“這不是那日的臂釧嗎？”

　　“對，就是那個。”

　　“恕在下無能為力。”

　　胡芳芷猛地站起來，喊道：“為什么？”

　　周圍眾人都被胡芳芷唬了一下，一齊向胡芳芷瞅去。胡芳芷環(huán)顧四周，撓著頭發(fā)，嘴角勾起了苦澀的弧度，點了點頭以表歉意，隨后坐下。

　　“公子，你說呢？”朱允炆將臂釧推回到胡芳芷的面前，反問道。

　　胡芳芷沒有說話，心里卻也明白，換做任何男子，都斷然不會這般做的。

　　“那就不打擾了。”胡芳芷拿起桌子上的臂釧，語氣似乎平穩(wěn)卻夾有絲絲遺憾，向門口走去。

　　朱允炆不知為何，眼中多了些許遺憾和后悔，伸出手要拉住胡芳芷，“誒?！?p>　　但，胡芳芷走得急，并沒有聽到。

　　宰相府書房中，胡惟庸正將今日朝堂上發(fā)生的事說與馬瑞蘭，胡承坤也在一旁聽之。

　　“老爺是如何定奪的呢？”馬瑞蘭大概知道事情的起因后問道。

　　“說起來，芷兒的確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焙┯姑济珨Q了擰仰面說道。

　　馬瑞蘭心中打鼓，“莫非老爺真的要將芷兒嫁與皇室中人？”

　　“這幫朝臣，不想著自家的女郎，偏偏要打小妹的主意?！焙欣ふf道?！案赣H作何打算？”

　　“這個嘛？”胡惟庸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低頭沉思。

　　胡芳芷恰好此時回府，正要去找胡承坤，便被仆人告知胡承坤正和胡惟庸馬瑞蘭在書房商議要事，她想了想便一溜煙地向書房走去。臨近書房時，聽見正在商議與她有關(guān)的事，便剎住腳步往里細聽。

　　“也不知道皇太孫是否喜歡小妹，這些朝臣總是喜歡亂點鴛鴦譜。”胡承坤捶手，略有焦躁地說道。“雖說皇上還未下令，但······”

　　馬瑞蘭面色凝重，掃了一眼胡惟庸，胡惟庸亦是面色鐵青，低頭不語。

　　現(xiàn)在擺在胡惟庸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立即起兵謀反，二是嫁女。可，如今謀反的條件尚不成熟，如果貿(mào)然起兵后果將不堪設想。只能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那東風便是——輿論。到底為何謀反？要打著什么旗號謀反，天下百姓才能心悅誠服呢？

　　另一條路便是嫁女。但，如果真的將胡芳芷嫁給皇太孫或燕王，他們其中一人的話，也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甚至將會失去起兵謀反的正當理由。即使不嫁，朱元璋也會下旨，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而且自秋闈大慶之日起，朱元璋便暗自懷疑胡惟庸的忠臣之心。

　　胡惟庸整理整理衣袖，看看日影兒說道：“要不就賭一把？嫁······”

　　胡芳芷聽到后，急得跺腳，跨過門檻險些摔倒，“不嫁！不嫁！”

　　三人面面相覷，驚異不止，仿佛眼睛會說話似的。

　　這時，馬瑞蘭轉(zhuǎn)驚為“喜”，立即上前將胡芳芷拉到自己旁邊坐下，“好好好，我們不嫁不嫁?！?p>　　“芷兒啊，你不嫁為父也不逼你，為父也不想你與皇室中人有何瓜葛。你可有心儀之人？”胡惟庸試探道。

　　若想既保全胡芳芷，又實施自己謀反大計，最好的辦法，便是讓胡芳芷立即成親，這樣朝中之人便不會再以此為要挾。

　　胡芳芷沒有立即說話，只是臉上發(fā)紅，內(nèi)心突突地亂跳，暗自嘟囔，“父親不喜我與皇室中人在一起，可朱棣怎么辦?！?p>　　“小妹？小妹？”胡承坤輕聲喊道。

　　胡芳芷緩過神，看著胡惟庸說：“芷兒，沒有心儀之人?！?p>　　“當真沒有？”

　　“沒有?！焙架蒲凵窆室庥兴惚堋?p>　　馬瑞蘭看了一眼胡惟庸，“要不先將此事暫且擱置，容后再議？”

　　胡惟庸似乎看穿了馬瑞蘭的心思，“也好，也好?！?p>　　胡芳芷與胡承坤一起走出書房，向后院走去。

　　“四哥，你···”胡芳芷停下腳步，將臂釧從腰間拿出?！八母?，這個臂釧···其實歐陽紫宸并沒有收。我撒謊了，對不起，四哥。”胡芳芷一臉軟怯，低下頭沒敢直視胡承坤。

　　胡承坤接到臂釧，在手中摩挲著，說道：“沒事。這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p>　　胡芳芷驚疑地抬起頭，“四哥，你？！”

　　原來那日雨停后，歐陽紫宸便派人送來一封信，信中所言字字誅心，胡承坤也沒有想到歐陽紫宸竟然如此的決絕。

　　“那四哥，你？”

　　“荀夫子曾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薄焙欣ぱ雒嬲f道?！拔也慌滤粣畚?，我會讓她慢慢地愛上我，哪怕一天只愛那么一點點都無妨?！?p>　　胡芳芷發(fā)覺眼前的四哥雖然滿嘴的圣人言，之乎者也，但真的是用情至深，甚至有點卑微。

　　話說，因那日胡芳芷偶然聽到胡惟庸等人的談話，這幾日便茶飯無心，起居恍惚，原本打算去韓國公府上找她姑姑，后來因身體不適也只能作罷。

　　烈日當空，夏風乍涼，呂妃娘娘正坐在文華殿的房梁下，霓裳在靠椅后不停地扇著扇子，側(cè)面擺放著木桌，桌子上放著解暑的吃食和冰塊。

　　這時，一男子身著素色緊衣窄袖，低頭疾步走來，“娘娘?！?p>　　“說?！眳五锬镢紤械仄妨艘豢谏系鹊墓?。

　　“太孫殿下，先是與一男子見面，后又和一女子在瀟湘閣中聽戲，二人舉止親密，好像······”男子止住言語，抬眼瞥了一眼呂妃娘娘。

　　“女子？！”呂妃娘娘將下手中的果酒狠狠地摔在木桌上，酒漬灑滿一桌，發(fā)出咣的一聲。“這孩子，越發(fā)得不守規(guī)矩了?！?p>　　“那女子可知是誰？”呂妃娘娘掃了一眼男子。

　　“只知那女子，后來走進玄龍鏢局之中。”

　　“玄龍鏢局？”

　　“是的?！?p>　　“好，限你三日之內(nèi)，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并把她帶到我的面前?！眳五锬镅鄣滓黄畾?，端起果酒，抿了一口。

　　這時，朱允炆從轉(zhuǎn)角處走來，玉生見到后形色倉皇地跑過去說道：“殿下，您這是又去哪了。”

　　又使了個眼色，小聲嘀咕，“呂妃娘娘來了?！?p>　　“你先退下吧?！?p>　　男子低頭疾步離開，與朱允炆擦肩而過。

　　“母妃，這樣大的日頭，當心身體啊?！敝煸蕿陕杂幸笄诘卣f道，走進呂妃娘娘身邊，拿起桌子上的西瓜。

　　呂妃娘娘佯裝歡喜，“允兒，這是去哪了？”

　　朱允炆一邊吃著西瓜一邊云淡風輕地說道：“沒去哪，就是出去走走?！?p>　　“出去走走是去哪??？”呂妃娘娘語氣中蘊含殺氣，步步緊逼。

　　朱允炆頓了一下，又吃起西瓜，直到琉璃盞中的西瓜全都吃完后，才慢慢張口問道：“母妃，找允兒何事？”

　　呂妃娘娘掃了一眼琉璃盞又看了一眼霓裳，笑道：“也沒是什么事。就是今日朝堂之上眾人在商議給你娶太孫妃的事。”

　　“太孫妃？！”朱允炆剛要落座就被唬了一下，立即起身，一臉驚慌地看著呂妃娘娘說道。

　　“有什么問題嗎？”

　　“孩兒，還沒準備好成親?！敝煸蕿捎志従彽芈渥忌覕Q了擰，嘴里嘀咕著。

　　“宰相之女，胡芳芷。如何？”

　　朱允炆心頭突然一震又猛然地收緊，瞳孔似乎要震裂開，“母妃，你再說一遍那個名字？！”

　　“宰相之女，胡芳芷，怎么了？”

　　“沒事，沒事?！敝煸蕿纱_定無疑后，一臉茫然地向后倚去。他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胡芳芷，也沒有想到，世事竟然如此難料。

　　“不過·····”呂妃娘娘說道。

　　“不過什么？”朱允炆身體又向前傾斜。

　　呂妃娘娘整理衣衫，向園中杏花樹看去，又擺弄擺弄手指上的扳指，語氣中帶有自我嘲諷之意說道：“嗬！人家宰相可看不上你這區(qū)區(qū)的皇太孫，極力推脫吶?！?p>　　玉生輕蔑地插嘴道：“我家殿下還看不上他家女郎吶。”

　　朱允炆呵住了玉生。

　　呂妃娘娘撲哧笑出了聲，“玉生你倒是護主?！?p>　　“我家殿下，將來可是九五之尊，權(quán)傾天下，區(qū)區(qū)宰相之女又有何配不上?！庇裆镀渌谜f道。

　　朱允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玉生，“退下?！?p>　　呂妃娘娘語氣婉轉(zhuǎn)迂回，似有無盡深意地說道：“你唬他作甚，我倒覺得他說得對?！?，“不嫁就不嫁，我家允兒還不稀罕呢?！币徽Z未終便起身離開。“本宮有點乏了，回去歇息了?！?p>　　朱允炆作揖說道：“恭送母妃。”呂妃娘娘沒有轉(zhuǎn)身，只是象征性地揮了揮手。

　　“玉生，你跟我進來?！敝煸蕿煞餍渥哌M寢殿。

　　玉生在寢殿中，足足待了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