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醒來
第二日一早,湯小白和風(fēng)季景郁一行三人便來到了南穗院落,打算用鬼草將她喚醒。南穗的兩只靈獸山月和星川似乎有所感應(yīng),竟一改往日頹喪消沉,快活迎上來圍在三人身旁鳴叫轉(zhuǎn)圈。
屋內(nèi)的韓襄客聽見蠻蠻叫聲,起身走出來相迎,見湯小白前來,抱起雙臂慵懶往門邊一靠,望著她含笑道,“徒兒回來啦?”
湯小白躬身行禮,“師父。”
守在屋中本懶懶不愿動的葵谷忽然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響起,知是姐姐回來了,瞬間精神一振,隔著幾層墻就開始大喊“姐姐”,不一會兒便見他像個炮彈似的一頭扎了出來,撲進(jìn)湯小白懷中,仰著頭定定看著她,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姐姐怎么晚回來這么多天?”葵谷可憐巴巴問道。
這幾日可是把他急壞了。明明其他人當(dāng)日傍晚就都已經(jīng)回了,卻獨(dú)獨(dú)只姐姐一人未回。他心急就要去尋,五長老又不同意,不光不同意,為了防止他偷跑,還設(shè)下結(jié)界將他鎖在這處院落哪里也去不得。
他日思夜想,就盼望著姐姐能快點(diǎn)回來,等姐姐回來了,他定要…告狀!
葵谷哭唧唧指著韓襄客大聲控訴,“姐姐五長老欺負(fù)我?!?p> 韓襄客苦著臉道,“我沒有?!?p> “他就有!”葵谷抗議,“他不光欺負(fù)我,他還仗著自己修水系術(shù)法,每每我因思念姐姐流淚,他就立刻把我眼淚變沒,叫我想哭哭不出來?!?p> 葵谷越說越委屈。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居然讓他小小年紀(jì)就嘗盡世間苦楚,明明還未理解什么是悲痛,卻先體會到了什么是欲哭無淚。
韓襄客尷尬笑了笑,“主要他太愛哭了,又很吵,哭的為師腦殼痛,為師也是迫不得已嘛…”
變沒小孩子的眼淚?湯小白臉黑下來。虧他想得出。
“想來五長老也是一時情急,不得已而為之。”湯小白作為徒弟,畢竟不能真的針對韓襄客做些什么,笑差不多后,風(fēng)季開口打圓場,“咱們還是先去瞧瞧南穗如何了吧。”
湯小白點(diǎn)頭,揉了揉葵谷腦袋,溫聲道,“走吧。”
葵谷吸吸鼻子,揚(yáng)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嗯!”
韓襄客見自己被冷落一旁,跟在后面心有不甘,又湊近兩步彎腰小聲在葵谷旁邊絮叨,“我聽說小孩子太愛哭的話眼睛就會變綠?!?p> 葵谷稚氣的哼一聲,又往姐姐身旁縮了縮?,F(xiàn)在姐姐回來了,他才不會再哭了呢。
韓襄客還想繼續(xù)逗弄他,冷不防風(fēng)季的囑咐聲響起,“一會兒我喂南穗服下鬼草以后,還請五長老景郁小白你們?nèi)舜邉铀奠`力,助她醒來。”
聽見有人提及自己,韓襄客忙直起腰像個沒事人一樣一臉嚴(yán)肅應(yīng)道,“可以?!?p> 風(fēng)季微微一笑,“那我這便將鬼草喂她服下了?!?p> ……
沉睡中的南穗只覺得喉嚨處一陣灼熱感傳來,繼而順著自己的食道一路下滑,滑到胃部,然后那熱熱的感覺逐漸蔓延開,至四肢百骸,讓她身上如同起了一團(tuán)火,好似被燒著了一樣。
痛嗎?不痛。那熱非但不灼傷人,竟還隱約有種奇異的舒適感。
南穗忽然覺得很快樂。
就像整個人正漂浮在云端與鳥兒一同翱翔,又像是沉降于水底在同魚兒一起游曳。
她漸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過往,也忘記了恐懼,害怕,和其他一切負(fù)面情緒。
是一個五彩斑斕的美夢啊。南穗想。
雖然這夢沒有具體的情節(jié),卻總覺得哪里讓人很快樂。這樣想著,南穗便開始咯咯笑個不停。
此時好像聽見有一個溫潤的男聲說,“可以了?!?p> 南穗正疑惑是誰的聲音,忽然感覺到身體里忽然從四面八方翻滾起三股強(qiáng)烈的水系靈力,逐漸在自己的丹田處匯聚成型。
適才舒服的灼熱感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洶涌的水系靈力還在自己身體中叫囂著,澎湃著。
不要。不要。不要。
南穗拼盡全力試圖抗拒這股強(qiáng)大的力量,頭上冷汗淋淋。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似乎已經(jīng)很久了,又似乎就在昨天。
她想起來了。是小白啊。那個自從醒來就變得怪怪的小師妹。
她忽然憶起那日看到的場景。小白那雙眼睛,冰冰冷冷,帶著地獄的怒火。
你見過冰冷的火焰嗎?冰冷,卻能夠灼傷人的火焰。
當(dāng)時那女孩的眼中,就跳動著那樣的火焰。
她又隱約想起了那把劍沒入自己脖頸時的冰涼感。她害怕的不住瑟瑟發(fā)抖,又無法張口言語,只能忍受著血液的消失帶來無盡的冰冷。
如墜冰獄,寒徹心扉。
她聽見湯小白的聲音,“你也去死吧?!?p> 然后是田千的慘叫聲。
再然后是師父焦急的喊聲。
再然后,她便不知了。
昏過去前,她只感到自己正在被無邊的恐懼徹底包圍,吞噬,蠶食。
她只想入睡,再也不醒過來。
……
南穗的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緊接著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清早刺目的光線照的她有一瞬間失明。
風(fēng)季忙拉上簾子遮住陽光。
南穗眨了眨干澀的眼睛,這才逐漸看清眼前圍著的人。
當(dāng)看到湯小白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肩膀,眼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濃濃的驚恐。
韓襄客恰好此時擋在南穗與小白之間,身形阻絕了她們倆四目相對,笑瞇瞇伸出一根手指比劃在南穗眼前,問道,“這是幾?”
“一……”南穗開口,嗓音暗啞干澀。
韓襄客點(diǎn)點(diǎn)頭,又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二?!蹦纤牍怨宰鞔稹?p> 韓襄客摸了摸南穗額頭,滿意的道了句不錯,“腦子還算靈光?!?p> “謝師父夸獎?!蹦纤氪瓜卵?,臉上并無欣喜。
“徒兒剛醒,想必身體還虛。大家就不要圍繞在這里了,留下景郁一人足夠。”韓襄客見南穗無礙,很快開始趕人。
湯小白抿嘴立在原地,沉默不語。
風(fēng)季拉著葵谷先走了出去,留下屋中水系師徒四人相對。半晌,湯小白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p> 有韓襄客阻擋,她看不到南穗表情。等了片刻,卻也沒聽見南穗回應(yīng)。
湯小白對景郁笑了笑,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韓襄客很快跟著她出來,“徒兒就沒有話要問為師的么?”慵懶的聲線響起在小白身后。
“有?!睖“壮领o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