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焯的金丹天劫跟玩兒似的過去了,天上烏云急速奔逃,換班來的是灑下天光的淡色彩云。
雷劫之後會有天地對成功渡劫者的饋贈,一地天光之所及,皆是天道的恩惠。
有人沐浴天恩能感悟得道,有人能精進修為,卻也有人能毫無所得。
不過楚焯顯然悟性足夠,至少并未淪落成最后一種。
也不知他究竟得了什么,卻是足足坐了三天三夜,周身玄妙氣息方才依依不舍地徐緩飄散。
“八成是頓悟了。”歸一峰的弟子低聲告訴同伴,同伴接著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知道楚焯是頓悟了。
歸一峰是主修法術法道的一峰,對這種頓悟、感悟的狀態(tài)簡直不要太熟悉。
想要進入頓悟狀態(tài)需要的不只是天時地利人和,還需要有氣運與機遇,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故而眾人是又妒又羨,卻也不會上前打擾。
歸一峰的峰主亦輕塵也沒反駁自家峰內(nèi)弟子,他心里仍在思量著“大能轉(zhuǎn)世”,卻不敢再訴于口中。
也約莫是這個時候,楚焯睜開了眼,自頓悟狀態(tài)脫離出來。
楚焯身上逸散出金丹境前段的氣息,被眾人感受到,確定了他金丹弟子的身份,氣息也很快被他學會掌握收斂了回去。只不過他眼底跟著隱沒的淡青紋路,卻沒有任何人察覺。
亦清遲緩緩收回盯著他雙眸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對他成功渡劫沒什么反應。
門人與師長們紛紛向楚焯和亦清遲道喜,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情和禮儀總是要有的。
“恭喜師妹,恭喜楚師侄,”亦輕塵作為“合格”的監(jiān)督者,笑瞇瞇地立刻就開始趕人,“試煉尚未結(jié)束,師侄還是快些回去吧?”
周長老立刻不滿道:“亦峰主未免太苛刻,這都還沒確認身體有沒有損傷呢,這樣突然的!”
亦輕塵:“……”您怕是沒瞧仔細方才那雷吧?那還能傷到!
他們從前歷的天劫還不把人給劈死了都!
還有,人亦清遲這個正經(jīng)師尊啥也沒說,你這么著急的蹦出來是咋樣!
楚焯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突然跳出來打抱不平的周長老是護著他的,雖然他既不認識又莫名其妙的,但他還是對這位周長老的好意報以謝意,“謝謝這位長老,不過弟子目前無礙,可以立即進入試煉空間了?!?p> 周長老慈愛地望著他,“可別要強,底子顧好了比什么都要緊。”
楚焯點點頭,正要再說什么時,亦清遲已然又瞥了那老頭一眼,成功讓周長老黑了一張臉,卻一個字的聲響都發(fā)不出來。
“去吧,”亦清遲淡聲道,素手攏進了袖袍,掩去了一手掌心余下的詭異淡青,她輕輕垂眸,“我在浮淵等你?!?p> 亦清遲打從隨著徒弟遷居到鏡花林以來,基本上就很少出現(xiàn)在浮雪山,除了偶爾教導雪瑤園中弟子卜術之外,連自己的浮淵都不怎么回去。
以至於她這樣一說時,楚焯甚至下意識提起心來,有種自己做錯了什么的感覺。
可是他什么也來不及說,下一秒,周身傳送陣的光芒再次亮起。
楚焯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抓住亦清遲的袖子。
然而也正是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傳送陣與通道連結(jié)完畢,恰好啟動傳送。
眨眼間,廣場上就消失了兩個人。
“?。。?!”
亦輕塵大驚失色:“師姐!我?guī)熃惚蛔プ吡?!?p> 不對,不是外人!
“怎么可能!”燕悅第一個就坐不住,她一拍扶手倏地站了起來,向來鎮(zhèn)定沉穩(wěn)的面上竟是直接變了顏色,“不可能,亦師妹不可能可以進去,只有……”
燕悅未完的話音卡死在她從水幕上見到亦清遲身影的瞬間。
她面色一變再變。
“不可能的,不可能……”燕悅瞳孔先是一縮,接著無意識放大,不斷喃喃自語著。
與此同時,九玄峰頂。
月牙白袍的儒雅男人突然一個失了拿捏力道,捏碎了手里裝著溫熱茶水的細致瓷杯。
他慣常含笑的面上仍有笑意,卻像是掛在那兒撤不下去的線條,一雙精明有神的眼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所注目的焦點,亦清遲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或詭異或震驚或奇怪的目光,不由得一嘆,側(cè)眸看向罪魁禍首。
楚焯仍然抓著她柔軟似流云的衣袖,卻也是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亦清遲淡定地問:“你試煉,拽我進來做甚?”
開外掛也不是這么明目張膽的吧?
楚焯:“……”
不是,我不是我沒有我也不知道!
楚焯遲疑道:“難道,這個試煉空間不限制修為?”
說完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恐怕是傻了:鑒寶賽限制的是入門時間,而不是修為,否則大師兄謝承希的化神修為又如何能進得來。
不過他卻意外切到了重點,亦清遲聲音帶著無邊涼意,但異常平靜地告訴他:“試煉空間限制骨齡,超過二十九歲者不得入。”
九玄派收弟子只收六到十九歲的,也就是說,十年來入門的弟子中,最大的如今年紀也不過二十九。
“原來如此……”楚焯點頭表示知道理解,想著想著……卻突然一愣。
不對呀,二十九?
他倏然驚悚起來,渾身汗毛倒豎,抬眸看向面前,面容彷若少女的年輕女子。
亦清遲面色如常地回望他。
連帶著的是水幕前一片詭異的安靜,安靜底下壓著極致的驚恐與驚異。
燕悅顫抖著手,亦輕塵也是呆愣在那兒。
楚焯一時甚至顧不上什么任務什么試煉,他瞪大了眼看著亦清遲,打探道:“敢問師尊……修道幾載?”
亦清遲緩緩靠著後頭憑空浮出的一團軟云,一雙素來冷清的眼里此刻少見的似笑非笑看著他。
“你說呢?”她近在咫尺之距的眼前,聲音卻來自天涯之外的云端。
“我……”楚焯能說什么?他幾乎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誰都知道的是,這一代掌門亦卿和與他同代接手掌門與峰主已約莫千年,這也代表,亦清遲至少……
別說是楚焯了,亦輕塵這個同樣被撿回來、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師弟此刻站在水幕前,震驚得無以復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萬眾靜默之中,亦清遲又斜斜看了某處一眼,這回卻是帶了冷意。
只是在找人算帳之前,她還得處理眼前這個爛攤子。
亦清遲心中微嘆,試圖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話題:“既然都來了……為師陪你做任務去?”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模范好師尊了。
然而楚焯愣愣看著她。
然而水幕前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看著她。
亦清遲:“……”
可能轉(zhuǎn)不過去?她該怎么敷衍聽起來比較像真的?
但求再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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