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焯:“……我跟娘娘說過什么?”
被帶回去謝皇后宮里,楚焯捧著一碗熱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謝皇后避而不答。
謝皇后小口小口抿著,不時還得吹吹氣,一看他捧著毫無知覺,不由得驚奇:“你這是沒感覺了么?”
難道修士不但要斷七情六慾,還得斬六識五感?
楚焯低頭看了一眼,遲來的熱感自指尖襲來,但卻沒有痛感。楚焯對上謝皇后的驚訝臉蛋,解釋道:“知道很熱很燙,但身體是受得住的?!?p> 謝皇后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嘖嘖稱奇。
“這沒什么的,師尊她還——”還完全感覺不到呢呢!
楚焯急沖沖住嘴。
“遲兒還什么?”謝皇后被這個斷句鬧得越發(fā)好奇。
楚焯沒感覺茶燙手,這會兒倒覺得燙手得很。他一張嘴開開合合,像極了被燙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他咬緊牙根,才一字一字道:“還能在滾水里洗澡呢!”
謝皇后:“……”!!
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的端湯侍女:“……”?。。?p> 敢問這位公子您說了什么?
這小子是怎么知道她妹妹用多熱的水洗澡的!
謝皇后咬牙切齒:“你果然——”
“果然?”亦清遲踏進正殿里,挑了挑眉,“這么晚都不睡?”
楚焯紅著耳根子,“我是修士,睡不睡不打緊的?!?p> 但凡修了仙的,那個不是日夜修煉以求破境,哪里還能把光陰白白拿來睡。
亦清遲點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
剩下一個,兩雙眼睛注視著謝皇后,謝皇后的目光在這倆身上來回滑動。
亦清遲剛從那邊應付完一個瘋子,現(xiàn)在還得回來應付一個多疑鬼,簡直滿心疲憊。她擺擺手:“別說了,你不修仙,你去睡。”
謝皇后吃到驚天大瓜還想垂死掙扎,然而敵不過師徒同心其利斷金,被生生大挪移回了寢室強行摁去睡。
堂堂皇后的尊嚴被這倆碎了一地,謝皇后很氣,氣著氣著就氣得睡著了。
亦清遲坐到謝皇后被挪走后空下來的軟榻上,闔上雙眸,閉目養(yǎng)神。
楚焯看了會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試探著伸了一下手,又一點一點的往前,直到指尖觸及細膩冰涼的肌膚,微乎其微的頓了下,才緩緩出了點力給她揉著太陽穴。
看她沒什么反應,楚焯手下才敢真正用力。
亦清遲哼哼了兩聲,顯然很是受用。
低頭看她,楚焯不自覺也拉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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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清遲和楚焯師徒倆靜坐到天明,把想要與之告別的凡人都等起床了,一一告別完才走。
楚焯對此表示不解,在去長樂宮辭別安樂公主的時候,他問亦清遲:“下次再找他們不就行了?”
亦清遲反問:“你怎么知道你的下次他們還等不等得到?”
楚焯啞然。
人生中意外太多了,就算不是修士,兩個凡人之間的每一次見面也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更何況修士隨隨便便一次頓悟就是百年光陰如沙傾泄,凡人如何等得到他?
有了這樣的認知,楚焯跟安樂公主乃至小皇子告別時格外認真,甚至還仔細觀察小皇子粉嫩許多的臉頰,偷偷拿生命氣息給這個小表弟滋補滋補。
待師徒倆回到門中時,已經整整過去了個把月。
鑒寶賽試煉資格通過的人早已各自閉關許久,還在外面晃的多半是沒能得到什么資源押注跟沒什么精進空間的。
楚焯這種就很另類了。
他回到浮雪山,遲遲才想起這回事,又想起自己是為了卓氏玉跟爺爺才趕去的京城,好在都只是虛驚一場,楚焯也因而終于想起提供這消息的人。
【司徒師弟被大師兄壓著閉關了,】林沁的聲音遠遠的,隔著數(shù)座山峰通過傳音鳥飛來,【我也還在提升修為,恐怕沒法幫師兄你去探望他。】
把她長姊的事兒解決了,林沁林若提前好些日子就回了九玄派,眼下也正抓緊時間提升實力。
楚焯謝過她的好意,想著林沁才又想到她長姊——
師尊親自把林大姑娘林姿帶走了,卻是帶哪兒去了?林沁姊妹也是心大,居然問都不問一句?
楚焯放開神識在浮雪山尋找著,沒找到那青影,卻迎來一陣微風撲面。
楚焯眼前一亮,“浮雪大人?”
【好久不見了,楚楚!】
云煙飄渺,其聲清清。
楚焯直接無視那個稱呼,“您可知道,師尊去哪兒了么?”
亦清遲一回門里簡直就是失蹤人口,明明在九玄派卻誰也找不著。
楚焯忽然懷念起天天都見得到人的京城歲月。
浮雪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在浮池哦!】
楚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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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雪山頂之所以是浮淵,其一是只有少數(shù)人知曉的鎖魂淵,其二便是因為在煙云霧漫之中的浮池。
浮池深埋在重重遮蔽之中,杉林為之掩飾,長年風雪遮去前路,寒意會為之斥退一切敵人。
遍地蒼白里,有那么一口純凈澄波搖搖晃晃,細葉碎木風吹飄飛間無不避讓它,雪在觸及它前便化為水氣消散空中。
池中靜坐著一個人影,靠著池壁打坐。風雪動搖不了她半分,看起來像是池中坐了萬年的雕像。
忽然有片雪花輕輕飛起,在空曠中撒歡,用力一蹦,競賽成功落入池中。
水里的少女在白紗之下睜開了眼。
“你回來了!”
亦清遲隨手把袖子跩往后面晃了兩下,掃去滿身冰涼碎雪。她從袖子里掏出個翠綠的東西,抬手就往池里扔。
陳天姿一驚,在水里沖破阻力,沖過去接住。
東西落入手里,陳天姿打開雙手來“看”,一“看”差點兒沒昏過去。
“這是卓氏玉啊混蛋!”陳天姿氣急敗壞地對亦清遲嚷嚷著:“你扔碎了跟把卓楚再殺一次有什么兩樣!”
陳天姿甚至顧不得她好友是多厲害的人,就差沒指著亦清遲的鼻子破口大罵。
這可是她們幾萬年的心血!
亦清遲沒有反駁,但她皺眉,“上次可不是我殺的?!?p> 陳天姿翻了個白眼,“你要殺了你還能來幫我?”
亦清遲不言。
卓氏玉在陳天姿掌心越發(fā)瑩潤透亮,還散發(fā)出淡淡的微光,若是有靈,怕也是對陳天姿親近得很。
“有眼力見的家伙?!标愄熳藵M意地笑了笑。
“你是它母親,如何能不親愛。”亦清遲道。
陳天姿:“你徒弟就不是這樣?!?p> 亦清遲沒接話,她從林木間走到池邊,緩緩蹲了下來,指尖凝聚出一點艷紅。
亦清遲往池子裏滴了一滴血。
清澈的水池瞬間沸騰起來!
泡泡不斷升起又爆破,小小的池子像是醞釀著巨大的風暴與海嘯,連帶著身處其中的陳天姿都成了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在風雨中飄搖無力。
陳天姿緊緊護著卓氏玉,驚詫道:“你要做什么?”
亦清遲靜靜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