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城光

　　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的檢查一直從午時持續(xù)到傍晚，終于在研究所的人確認(rèn)了司徒夜深的狀態(tài)沒有任何異常之后，把他放出了研究所的大門。

　　夜深從一區(qū)的總部研究所搭乘專車到市區(qū)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左右了。

　　從人煙稀少得有些荒涼的普爾其斯州返回庫格國首都凌都的熱鬧市區(qū)，夜深從未如此感受到過這么鮮明的對比，和四處總是暗無光亮的蕭瑟小城比起來，大都市的繁華和熱鬧即使在夜晚也熾烈得像是太陽。

　　司徒夜深并沒有一返回市區(qū)就搭乘地鐵或者懸浮列車急著回到學(xué)校，反而是叫了一輛在市區(qū)擁堵的街道上最為常見的出租車。

　　他上車坐靠在汽車后座報出了一區(qū)中心醫(yī)院特殊分部的位置，隨后就望著車窗外，看著車輛匯入川流的汽車車群，目光追隨著之外城中閃爍的霓虹燈和慢慢變動的城市夜景出神。

　　出租車?yán)锏乃緳C在前方按著喇叭轉(zhuǎn)動方向盤，前路的色彩和景物不斷變化，汽車?yán)锘仨懼罱牧餍幸魳?，除此以外車?yán)镞€有陣陣雜音從外傳入回蕩。

　　走過一段就會碰上擁堵的市區(qū)道路上，汽車的鳴笛和發(fā)動機熄火又起聲不絕于耳，喧鬧嘈雜的世界無法被一個車窗阻隔，這個時間點里人們或是正巧下班趕回家中，或是用完晚餐出門玩耍，無處不在的都市煙火氣四下透著著平?，嵥榈纳顨庀?。

　　司徒夜深有些疲憊急躁的心境在這樣的氣息里被慢慢撫平，他有些奇怪的習(xí)慣，平日里他雖然討厭太過喧鬧的環(huán)境，但是有時卻會刻意獨自一人找些能看到繁華喧鬧景象的地方默不作聲的觀望，這樣做偶爾莫名的能令他心靜下來。

　　久而久之一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獨自一人沉默觀望熱鬧的景象，自己偽裝融入喧鬧的人群或鬧市，有時可能就是漫無目的在人群里行走，有時可能就是坐在高處俯瞰城市獨自冥想。

　　雖然他時常會覺得自己站在人群里也像是站在一座孤島上，但是他并不討厭這樣的感覺，他行走在熱鬧之中或者遠(yuǎn)眺繁華之景的時候，會覺得自己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迷霧在與溫暖擁抱。

　　這樣的感覺很虛幻，但是很能觸動人心，能讓人靜心也能讓人心安。

　　他坐在車內(nèi)看著窗外霓虹燈閃爍的都市街區(qū)和流光穿梭的馬路街道，在有暖氣的車內(nèi)窗外的所有景象都被窗戶蒙上了一層薄霧，恍惚間他又會回想起不久前所見的破舊矮房和燈光昏暗的窄路街道，一時竟然會覺得這樣相差甚遠(yuǎn)的兩個景色其一出于夢境，而更像夢中景色的場景卻是薄霧中觸及不到的繁華。

　　他回神目光收回車內(nèi)，落到自己已經(jīng)替換過的嶄新衣物上，垂眼看著自己手腕上已經(jīng)只剩淺疤的傷口，忽而輕輕搖頭。

　　不管是荒涼的小城還是繁華的都市都是現(xiàn)實存在的光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參差不齊，他本是比誰都清楚這一點的。

　　片刻恍惚后他輕嘆一口氣，重新靠回了后椅的坐凳上，這次卻沒再看向窗外，而是閉上了眼睛閉目養(yǎng)神。

　　耳側(cè)豐富的聲音還在回響，不管是車內(nèi)的樂聲還是車外的嘈雜都一如往常，這一次他的意識沉浸進(jìn)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里，像是和身周的一切漸行漸遠(yuǎn)。

　　而出租小車依舊開在繁華的都市街道上，穿行過幾道高架公路橋和熱鬧的街道，在四周不斷閃爍變化的景色之間，一路駛向中心醫(yī)院的方向。

　　...........

　　雨曦推門走進(jìn)杰斯卡病房的時候，病房里只有冰冷儀器跳動滴答作響的聲響。

　　躺在病床上的杰斯卡還在昏迷，經(jīng)過一個下午的醫(yī)院處理救治，之前殘留于杰斯卡身體里的毒素已經(jīng)被完全清除，此時他已經(jīng)徹底脫離了危險，但是這場大病對他本就虛弱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沖擊，所以遲遲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單人隔間的病房沒有開燈，里面一片寂靜，但是病房之中卻并非只有昏迷不醒的杰斯卡，還有另一個人也在這間病房的角落里，他閉眼靠坐在病床邊的陪護(hù)沙發(fā)之上，和病房中的寂靜融合在了一起。

　　似乎是因為聽到了病房門被推開的動響，靠在沙發(fā)上的人睜開了眼睛，看到來人的臉時他眸光微閃，隨后前靠坐正了身體。

　　“你果然在這里。”

　　雨曦輕聲開口，帶上了身后病房的門，邁步走向坐在角落陪護(hù)沙發(fā)上的司徒夜深，側(cè)頭打量了他一番，搖頭道：

　　“你昨夜穿了一夜的濕衣服吹涼風(fēng)，如果不洗個熱水澡喝點藥好好休息的話，感冒會加重的?！?p>　　坐在沙發(fā)上的司徒夜深穿著一身不算太厚的衣服，相較他去時的衣物確實更為單薄，他望著眼前的女孩，沒去回答她帶著幾分責(zé)備和無奈的話語，只是聲音嘶啞地問:

　　“你怎么來了？”

　　“因為我知道你會在這里?！庇觋貞?yīng)著，看向了病床上的杰斯卡，“不管你有多么疲憊你都一定會來看看他，你的性子就是如此。”

　　“我會做什么都瞞不過你?！币股盥勓暂p笑起來，動身向右挪了挪身子，為雨曦在沙發(fā)上空出一個位置來，“要坐坐嗎？”

　　“當(dāng)然?！庇觋匾矝_他露出笑意，但卻沒有就此坐下來，而是走向了病房里靠窗擺放的長桌，她拉開了病房的窗簾，讓窗外橙光暖光的城市燈火灑落進(jìn)屋內(nèi)，隨后端起打開了長桌上加熱凈水的熱水儀器。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做點有段時間沒有機會做了的事?！?p>　　夜深看著她從桌柜里拿出消毒未用過的玻璃杯，擰開水龍頭用熱水清洗杯壁，洗凈杯子之后她從隨身攜帶的挎包里抽出了一包小袋包裝的牛奶奶粉，確認(rèn)好熱水儀的水溫后將奶粉倒了進(jìn)去。

　　等待溫?zé)岬呐Ｄ陶鹗幦芙饩鶆颍龑⒛潜瓱崤Ｄ潭说搅松嘲l(fā)邊，這才在夜深身邊坐下，端著手中的杯子遞給了夜深。

　　“我又不是小孩子?！币股盥曇羯硢〉乜粗f了那么一句話，卻還是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熱牛奶，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沒誰說小孩子才能喝牛奶，感冒風(fēng)寒這樣的小病不愿吃藥補充點豐富的蛋白質(zhì)也是好的?！?p>　　她笑著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端杯飲下手中的熱牛奶，“來找你之前看到了放在我床頭的玻璃杯，想著很久沒有機會給你泡牛奶了，于是特意帶了來?！?p>　　“小時候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你每晚都會泡一杯?！币股顚⒈械呐Ｄ桃伙嫸M，溫?zé)岬呐Ｄ滔露茄杆偈婢彍嘏怂纳眢w，“確實是有一段時日沒有喝到你泡的牛奶了，不知道為什么我自己動手或是點餐的味道都不如你的手筆?！?p>　　“我當(dāng)做是你的夸獎?！庇觋卣f道。

　　“以前墨楚總說小孩子喝牛奶有助于長高，敦促我每天要看你喝一杯。”雨曦輕聲笑出聲來，“是因為這樣，所以牛奶才會成為你喜歡的飲料之一嗎？說來也許其他人都不會相信，你這樣的人最喜歡喝的居然是牛奶，這也許也是反差萌的一種？”

　　“也就只有你和芬特爾里會這么說，其他人大抵是不會在我面前談提這種事情的?！币股顚τ谟觋貛е鴰追终{(diào)侃的話語不以為意。

　　在其他人的眼里，又有幾人會在意他身上這些瑣碎的小事？

　　他從不會在她面前在乎什么所謂的“外人印象”，別人覺得他不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純粹只是出于對他不了解的片面猜想，而在雨曦面前他一直展示的都是最真實的自己。

　　雨曦和那些人不同，她是最了解他的人，有時他的喜好她比他自己還要清楚，這也是為什么他說自己不管會做什么都瞞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