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深能夠感受到自己肩頭那道異化封印里此刻躁動不安幾乎要迸發(fā)而出的魔質,也能感受到自己炙熱的鮮血在沿著左臂流落,可他卻沒有側頭去望自己的傷口,只是在調整自己和雨曦之間的距離之后重新站定,目光還是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雨曦也同樣如此,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沒有半分偏移,但那雙熟悉的綠色眸子里卻再也沒有任何笑意和溫柔,喚醒了龍皇血脈之力的她此時豎立的瞳眸冰冷又具有威壓,凝視他的眼神似乎在觀察自己的獵物,又好像是在窺探實驗箱中的白鼠。
“留在那道封印的傷口確實會延緩愈合?!彼耘f舉著槍對準他的身體,神色淡漠地如此輕聲說著,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富有龍血活性的特質子彈能夠影響封印,激活其中古王魔質的活性,這是一種具有同源性質的相似吸引?!?p> “我使用的龍血含有麻痹性劇毒,并且能夠侵蝕一般普通生物的細胞組織使其壞死,但使用中并沒有顯著效果,你的傷口并未擴散,看來你的身體同樣具有龍毒抗性?!?p> “不過夜深你的動作放緩了些許,對于靈壓的抵抗能力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p> 她說到這里又把漆黑的洞口對準了他的胸口。
“雖然沒有達到預想中的削弱效果,但我想在此時對你進行攻擊或許能得到一些新的實驗數(shù)據(jù)——在你需要壓制古王的條件下,你自身的身體修復會受到何種程度的影響?”
“在這種時候如果擊穿你的心臟,事情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雨曦話語里滿是平靜,語氣中甚至帶著些溫柔地在他面前訴說這些話,她就像站在手術臺上一邊解剖實驗品一邊向助手敘述報告的研究者,問出的每一個問題似乎都是她想進行的下一步嘗試。
司徒夜深望著她那漆黑的手槍洞口,不知道自己是何種心情,他覺得自己在面對如此場景本該憤怒或者感到荒謬,可是他卻也意外的無比平靜。
所以只是他淡聲說:
“即使是你的子彈洞穿我的心臟,也無法殺死我?!?p> “如果我真的有那么容易死去,我就不會在總部高層保守派的數(shù)次抹除嘗試下活到現(xiàn)在了。”
雨曦聽到他這句話,原本有些面無表情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意。
“我當然明白這點。”她說,“我也從來沒想過我能殺死你?!?p> “夜深,就算真的有我想要殺死你的那一天存在,也不會是現(xiàn)在,我也不會愚蠢到用這種方式來了解你的性命?!?p> “你應該也很清楚這點?!彼州p笑,漂亮的綠色眸子與他的雙眸對視卻看不到一絲光亮。
“所以即使我現(xiàn)在開槍,你也不會躲過這一槍,而是像剛剛那樣任由子彈穿擦你的身體,不是么?”
司徒夜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雨曦仍舊能夠如此精準地猜中他的心思。
雖然他對此絲毫不意外,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也不得不在短短的一瞬間對于雨曦對自己的這種了解而產(chǎn)生了一種復雜的情緒。
有的時候被另一個人太過了解并不是好事,尤其是那種你們或許終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上的人。
不過這樣復雜的情緒對他來說僅僅只有短暫一瞬,因為他很快便對此感到釋懷,因為這種事情也是他所接受并默許的。
雖然雨曦并不想現(xiàn)在就殺了他,她此時也沒有能力做到這樣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交給司徒夜深自己來選擇,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為必須被抹殺的犧牲品,并且他自己也不再覺得存活下去這件事情有意義的時候,他反倒希望最后能夠停止他心跳的子彈是由她打出。
當然,這些事情他并不會說出來,也并不適合此情此景,所以他在片刻地沉默之后只是說:
“我說過,如果你有需要,我會協(xié)助你。所以如果你需要得到那種實驗的結果,那這也算是協(xié)助的一部分?!?p> 雨曦望著他眸光微閃,臉上掛著的笑意無意間似乎又濃了幾分,接著她居然開始主動邁步靠近他,重新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直到最終她手中的槍口恰好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夜深沒有避退,隔著被雨淋濕的衣物卻仍舊感受到了她槍口的余熱。
他忽然輕笑一聲,低聲說:“如果你真的要開槍,我希望你的手槍里現(xiàn)在不是只有最后一枚子彈。”
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如果真的近到如此距離開槍,以雨曦平日會用的子彈殺傷力來看應該能夠撕裂他整個胸口,那種情況之下就算他怪物般的體質不會立刻死亡,估計也會受到恐怖的創(chuàng)傷臨近瀕死,而在那種情況下,他身體里那些奇怪的封印又會有何種異變他無法得知。
經(jīng)過與風王那一戰(zhàn)之后,他是清楚自己在自我意識并不完全清醒的意識狀態(tài)下也仍舊有攻擊性的,并且可能爆發(fā)出的能力會更加可怕,而那種情況下他暫時還缺乏迅速回歸意識的方法和有效的自制方式,很有可能會出于失控本能波及到雨曦。
雨曦聽到他這句低語,抬頭和他對視后又微瞇起眼笑:
“你覺得我的彈夾里還有多少子彈呢?”
夜深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保持了沉默,而雨曦則在知道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之后垂眼扣動了手中手槍的扳機。
沒有子彈再從那把槍的槍膛里射出,那把槍似乎本就只有那一枚子彈,而那顆子彈也只是擦過了他的肩頭。
接著雨曦的聲音又一次輕聲響起,她笑著說:
“你猜到了答案吧?”
夜深沒有太過意外,似乎他從雨曦選擇走近自己開始就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這個結局,所以他也沒有回答雨曦那句關于子彈的提問。
但是他心里仍舊存有幾分疑慮的地方,因為雨曦扣動扳機后卻什么也沒發(fā)生,這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他的預想。
因為他并不覺得雨曦如此特意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槍抵著他的胸膛開槍,僅僅只是為了一個玩笑,一個她其實完全能夠猜到自己反應和答案的玩笑。
雨曦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他一直覺得就算那把槍里沒有子彈,在她開槍的那一瞬間也應該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可是四周寂靜如常,沒有任何異動,而他身上也沒有多出其他的傷口。
而就在他正對此感到有些奇怪的下一刻,他忽然又從那把抵著自己胸膛的槍口上感受到了凝聚的魔質,接著他一怔,忽然感受到心臟傳來了一陣奇怪的陣痛。
隨之而來的則是肩頭封印內(nèi)的魔質又一陣躁動感席卷,暴動的節(jié)律與他帶著痛意跳動的心臟保持了一樣的節(jié)奏,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似乎有什么帶著炙熱感觸的東西衍生爬動,從他的正前心口衍伸向了他帶有封印的右肩,接著在短短一剎那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心口處似乎被留下了一個全新的印記,而這道印記和他肩頭那道古王的封印產(chǎn)生了微妙的聯(lián)系,好像兩道封印共同構成了一道相連的鎖鏈。
而雨曦在這時才真正把那把手槍從他的胸前抽離,她臉上還是那副根本不達眸底的笑意,開口道:
“比起擊穿你的心臟,這才是夜深你現(xiàn)在需要協(xié)助我的事情?!?p> 夜深忍著心臟不規(guī)律跳動和壓制肩頭封印躁動的刺痛感,皺眉問道:
“你做了什么?”
“我在你的胸口留下了一個印記。”雨曦說,“一個與特殊存在有關的印記,它是一個封印,同樣也是一個詛咒。”
“我說過高層的保守派已經(jīng)對你剝離你體內(nèi)的古王有所圖謀,他們之中已有與‘弒’有合作的人出現(xiàn),很快就會開始他們的初次嘗試?!?p> “有但讓索托爾斯脫離你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發(fā)生。”
夜深捂著自己滾燙陣痛的胸口壓制不適,看著雨曦的眼睛接著問道:
“能夠掛連古王的封印,這恐怕不是僅僅龍類相關的力量能夠做到的事情吧?這是高層激進派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一個嘗試?”
雨曦聞言又輕笑道:
“夜深,你答應協(xié)助的是我,而不是高層,不是么?”
如此便已是回答。
他身上古王的封印當年是總部高層在司徒玥的主導下通過特殊的方式研制留下的,而這一道封印便能壓制古王的緣由除了他本身是特殊容器之外,還在于封印本身也是具有與古王相同位格存在留下的烙印在其中。
這點他早在第一次破開了索托爾斯的封印之時便有察覺,那道封印里帶著古王同類氣息的烙印,可古王是在世界上幾乎銷聲匿跡了半個人類文明般漫長歲月的存在,有關它們的能夠利用的力量烙印又怎么會是能輕易得到的東西?
總部的無數(shù)封印實驗品尚且只成功了他一個,而如果雨曦并非是按照高層的意思行動,也仍舊能夠給他留下這樣的印記,那么就意味著雨曦的背后確實還有另一個位格恐怖的存在,它很可能便是某一個早已蘇醒,但是卻并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被總部鎖定覺察的另一個古王。
而且雨曦能夠借用它的力量給他留下印記,就意味著她和對方也達成了某種交易,又或者自己也是對方某些目標計劃里的一環(huán)。
想到這里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雨曦的背后確實還有著他完全沒想到的秘密。
笙筱北筱
(蠕動著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