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小皮鞋踩在車廂的地面上,發(fā)出一連串清晰的響聲。
任蕾穎腳步有些踉蹌地跑回來,重新站在楊葉身邊,似乎是已經(jīng)處置完那位心臟病突發(fā)的患者。
但若是這會兒仔細看她,便能看到這女孩的眼珠早已紅了,是用盡力氣才讓眼淚不掉下來,泫然若泣的模樣,惹人心疼。
楊葉隨意瞥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而其他人,一方面已經(jīng)習慣了任蕾穎站在楊葉身邊,另一方面剛剛被楊葉的話深深震駭,集體陷入到某種科學觀轟然崩塌的混沌狀態(tài)中,并沒關(guān)注到任蕾穎的些許異常。
過得片刻,反而是任蕾穎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
嗯?
怎么了?
我這去而復返,一共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怎么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這模樣?
莫非,楊老師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發(fā)生什么事了?”
任蕾穎不敢去打擾楊老師,小心地捅了捅身邊一個曾經(jīng)搭過話的大嬸,低聲問道。
大嬸被手指接連捅了幾下,像是剛回過神來似的,喉嚨里發(fā)出奇怪的咕嚕聲響,目光復雜地深深看了楊葉一眼,這才轉(zhuǎn)向任蕾穎,把事情大致說了。
??!
看兒子,就能判斷出母親的病情?
而且,這判斷甚至都能夠精確到治療費用的估算……
任蕾穎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次確定自己這七年的醫(yī)科,大概是白努力了。
不過,既然是楊老師,老師無所不能,再多展現(xiàn)一個神跡,居然也沒讓任蕾穎過分關(guān)注。
任蕾穎這會兒忽然想到了另一個角度。
她有些恍然地望向剛剛晉升為國民級大主播的陳柯,后者這會兒好像剛恢復直播狀態(tài),忙著跟瘋狂涌入直播間的觀眾打招呼,攝像頭自然第一時間指向楊葉。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p> 任蕾穎渾身微微顫抖著,終于全明白了。
楊老師故意找了這個人開直播,將自己的治病過程直播出去,哪里是人們悄悄議論的那樣,為了沽名釣譽?
那些世俗的猜測,簡直是對楊老師最大的侮辱??!
剛才用力忍住了沒掉下來的淚水,這會兒卻不知怎地,根本不受控制,撲簌簌落在胸前,大顆大顆的,其中蘊含著何其洶涌的情緒波動。
這淚水中,充滿了懺悔和自責!
任蕾穎為了之前自己也暗暗產(chǎn)生的對楊老師的某種誤解而深深懊悔。
就憑自己那點微末的醫(yī)術(shù)、低俗的眼界,竟然也被身邊那些議論的家伙帶了節(jié)奏,去惡意揣測楊老師高山仰止般的醫(yī)者仁心,簡直太可笑了!
虧得自己還自詡為楊老師的學生,現(xiàn)在看來,哪里配得上?
彼時彼刻,任蕾穎想到了著名電影《我不是藥神》當中的那句經(jīng)典臺詞:這世上只有一種病,無藥可醫(yī),窮病。
誰說無藥可醫(yī)?
那只是因為,像楊老師這樣的醫(yī)生,恐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位。
哎!
自己剛才為什么要走呢,平白去受了一通侮辱,真是何苦來哉。
更重要的是,還錯過了楊老師又一場具有非凡意義的診療過程。
這場診療,針對的正是無藥可醫(yī)的“窮病”。
原來,楊老師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那個游戲主播的母親有病,并且開始布局設(shè)計,不惜將自己作為噱頭,來幫助陳柯迅速拉來海量人氣,從而湊夠為母親治病的不菲費用。
這!就是我的老師啊!
窮病,他也能治!
任蕾穎透過模糊的淚眼看著楊葉,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眸晶晶發(fā)亮,喉頭哽住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心中的某個信念卻已經(jīng)堅如磐石。
“擦擦眼淚吧,別被惡人看了笑話?!?p> 楊葉不知從什么地方魔術(shù)般地變出一張紙巾,遞給任蕾穎,笑道:“看,他們來了?!?p> ?。?p> 任蕾穎一愣,隨即便聽到一聲怒吼,從車廂外面隱隱傳來。
人未到,聲音已經(jīng)讓不包括楊葉在內(nèi)的所有人,皺起眉頭。
“醫(yī)生呢?快叫他出來給看看?。 ?p> 這……
一切,似乎全都在老師的掌控之中!
任蕾穎目光閃爍,忽然有些不能確定這怒吼聲響起之前,楊老師遞過來紙巾,還是之后?
如果是之后,最多就是個料事如神的評價。
但如果是之前……那這個詞里的“如”字,就顯得不準確了。
神么?
真的是神么?!
楊老師他……如果是神,當然就是代表醫(yī)學的偉大神祇。
莫非,是天將降大任于我,特意派下楊老師予以點化?
“他媽的!看個病磨磨蹭蹭!當個破大夫,架子還挺大的!!”
容不得任蕾穎多想,那個曾經(jīng)令她倍感羞辱的聲音,已經(jīng)拉開第七節(jié)車廂的玻璃門,一頭闖了進來。
“快!跟我走!”
那人很容易就鎖定了楊葉的位置,畢竟眾星拱月一般,旁邊還有個攝像頭對著。雖然這個醫(yī)生年輕得讓他愣了一下,但身在G2123列車上,之前也有耳聞,這位就是已經(jīng)開始名動全國的楊醫(yī)生。
“去哪兒?”
楊葉伸手按住了咬牙想要上前說話的任蕾穎,望向來人,淡淡道。
“去給我老婆看病??!沒人跟你說嗎?突然犯了心臟??!我草,你倒是快點??!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那人一邊說,一邊沖過來,似乎要伸手去拉拽楊葉。
“快!保護楊醫(yī)生??!”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頓時提醒了幾位乘警,不約而同地一起上前,站在楊葉身前組成一道人墻。
“操!你們干什么?都有病啊?”
來人約莫四十來歲,生得五大三粗,但見眼前足足四名乘警攔住,甚至有人手里都拿著橡膠警棍,不得不停下腳步。
“向任醫(yī)生道歉?!?p> 楊葉目光透過幾位乘警組建人墻的縫隙,像清晨透過窗縫射入的陽光一樣,刺得來人眼睛生疼,語調(diào)更是十分強硬,不容置疑。
啊!
任蕾穎一呆,這才反映過來,任醫(yī)生,是說自己嗎?
“你們,傷了一位醫(yī)生珍貴的初心?,F(xiàn)在,道歉。”
楊葉的聲音再次響起,毫不掩飾的回護之意,令所有人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