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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將寧

第三十八章 天涯不離

云起將寧 某星移 3032 2020-07-11 10:20:21

  阿萊伺候承平服藥躺下后,望著帷帳里她最最在乎的人,心似在滴血般疼。

  自從決定聯(lián)姻,承平待阿萊便如從前不同了。

  哪怕自己是私生女的宮廷秘傳,承平也不會隱瞞她,但是現(xiàn)在,不管她要做什么,要殺慧妃,要威逼皇帝,要擅自出宮,都不會告訴她,還要在行事時用各種理由把她支開。

  阿萊已經(jīng)不是平公子最信賴的人了。

  好多次,阿萊都想和承平大吵一架,可是她知道,大喜大悲極損身心,平公子已經(jīng)夠累了,她又怎能再無理取鬧。

  匪幫劫掠村子時李承平逞英雄去救人,在霓裳班刺殺失敗被關(guān)在地牢里嚴刑拷打,三天三夜從南疆戰(zhàn)場殺出來......

  自從李承平和阿萊流落江湖,永遠都是李承平在生病負傷,阿萊忙前忙后的照顧著她。她肆意妄為,阿萊跟在后面擔憂焦慮。

  承平養(yǎng)了幾天,淋雨招的風寒終于好了。薛煥辦事的效率很高,托人給承平帶了封信。

  信是季平寫來的,他現(xiàn)在在懷南老家照顧年邁的母親,其實心里一直惦念著阿萊,聽說將寧公主要去聯(lián)姻,以為此生無望再見到阿萊,在阿萊的答復之前,他會一直等著。

  承平一掃往日的陰霾,興高采烈的對阿萊說,過兩天帶她一起去懷南。

  阿萊以為承平是去料理懷南的一曲堂,就答應了。

  而薛煥料到了承平會瞞著阿萊,并且將框她到懷南。等阿萊見到心上人便不忍心離去,然后再獨自嫁去北列。不親自把阿萊托付給季平,想必她是不會安心出嫁的。

  于是,他后來也給阿萊寫了一封信。

  薛煥是有私心的,他不放心承平一個人在遙遠他國,并不是怕她受別人欺負,而是她不肯放過自己。李承平從沒其他朋友,斷然不會和其他人交心,沒有如果沒有阿萊陪著她,那么重的擔子壓著她,斷不可能安然無恙。

  承平正在房里興致勃勃的計劃著,離開懷南之后她再偷偷去西寧找生母,卻看見阿萊忽然一聲不吭地跪在她面前。

  她心里一緊,卻故作淡然的問:“怎么突然行此大禮,是一不小心把我的劍折斷了么?”

  阿萊沒有理會她的欲蓋彌彰。

  承平又開始胡謅八扯:“看來是我說中了,你在宮里吃的太好,力氣變得很大啊?!?p>  “阿萊的父親因為犯了重罪被處死,全家流放。六歲的時候,被關(guān)在全是奴隸的房子里,聽見賣奴隸的人商量著說,像我這樣的小孩,又不會干活,養(yǎng)大再買到青樓也是賠本生意。等下月就把我殺了丟到亂葬崗去。

  正好隔天就有一個人來,挑中了我。房子里的其他人都可憐我,說是喜歡幼童的富老爺要買我......我在身上放了碎瓷片,如果逃不出去就自盡。

  那個晚上真的很絕望,我答應過娘親要不顧一切的活下去??墒怯终也坏交钪睦碛?。我特別憎恨這個世界,為什么有些人生活在陽光下,而我卻像活在水溝的老鼠?!?p>  阿萊說這番話時,臉上沒有太多的悲切,反而帶著笑意。

  承平怪道:“你突然說這些過往做什么?!?p>  “我真慶幸自己沒做傻事,因為買走我的人是李大叔,讓我去給平公子做玩伴的。阿萊遇見平公子,是人生最大的幸運。”

  阿萊流著淚道:“阿萊本來不配做平公子的婢女,但你卻一直待我如親姐妹,阿萊在這世上沒有其他親人了,斗膽把平公子當成親姐姐?!?p>  阿萊仰著頭看著承平:“平公子為什么不帶阿萊去北列?”

  承平一時語塞。

  她完全可以扯謊,說自己根本不是這樣的好人,她巴不得阿萊一輩子不離開她?;蛘哒f,她早就厭倦阿萊了,一個罪臣之女,根本不配陪她嫁到北列去。

  總之,利用阿萊的性格,還是可以糊弄過關(guān)。

  阿萊全然沒有以前溫柔可親的樣子,冷冷的看著承平:“你是不是在想,就算被我知道了又怎么樣,先糊弄過去,到時候你下藥也好,把我綁起來也好,等你的花轎連影都沒了時,任憑我這么哭喊,你也聽不見!”

  阿萊厲聲說:“李承平!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憑什么都不告訴我!我跟著你出生入死,可你從沒把我當成一個和你平等的朋友,而是一個事事只要聽你安排的婢女,一味的打著為我好的幌子決定我的人生!”

  承平?jīng)]想到有一天阿萊會這樣質(zhì)問她,氣極了道:“你知道自己只是個婢女就好,別說不帶你去北列,就是再把你賣了又如何?”

  話剛說出嘴,她就想打自己兩巴掌,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阿萊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承平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萊繼續(xù)說:“是,我拿你沒辦法。我無權(quán)無勢,就只能依仗著你,聽命于你?!?p>  承平看著阿萊,眼眶也紅了。

  只要她再狠心一點,再無情一些,就能斷了和阿萊的關(guān)系。

  阿萊哭著說:“我也沒辦法替你分擔一點點痛苦,沒辦法改變?nèi)魏问虑?,決定自己的去留??赡阌袥]有問過我,我想不想跟你去北列,我想不想嫁給季平?”

  兩個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

  承平道:“好,阿萊,你想不想跟你去北列,想不想嫁給季平......”

  阿萊突然笑了,淚水滑過她好看的酒窩。

  “我想,我都想。但我還是會選擇跟著你。沒有你,就不會有阿萊?!?p>  承平極力忍住自己的眼淚,握著阿萊的肩膀道:“你為我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不能再禁錮你追尋屬于你的人生。你不需擔心我,只需要讓我看著你幸福的活下去,好像我也能夠擁有這樣一份平凡的奢望。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不好。”阿萊搖了搖頭,說:“阿萊也是這樣想的。我也想看見你幸福?!?p>  承平嘆了口氣,不忍心再看阿萊的臉。

  李承平心想,也沒有說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事。這場別離本來可以來的再晚一些的,可惜......她絕不能讓阿萊犯傻。

  可不知何時,阿萊手上多了一根尖利的發(fā)釵,她極快的舉起發(fā)釵,狠狠的往臉上劃去——

  等李承平反應過來打落她的手時,那素白的臉蛋上,已經(jīng)多了一道向外滲著血的口子,從耳邊一直到下顎??谧痈畹脴O深,不一會兒,鮮血“噼啪”的落在了阿萊的腿上。

  承平頓時怒火中燒:“你干什么!”

  阿萊張開手掌,接住了一滴血,笑著看她。

  承平一邊想找帕子給她止血,一邊向外面大喊:“傳御醫(yī)!都快點!”

  聞聲趕來的兩個宮女急急忙忙瞧了一眼,也沒看清楚是誰的血,嚇得趕緊去通知太醫(yī)院。

  阿萊握住她的手,輕輕說:“我知道的,平公子決定了的事情,輕易不會改變主意。你一定會想出絕妙的辦法把我留下來。你去問問,那個男人會娶一個毀了容的女人?平公子,阿萊此生只能依靠你活下去了,求您念在昔日的情誼,行行好,讓一個毀了容的侍女伴你左右吧?!?p>  說完,她重重的磕了頭。

  那道口子是劃在了她的心上,承平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在劇烈的抖動,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居然用自毀容貌的辦法留在她身邊!

  如果她知道阿萊學了這股子自毀容貌的狠勁,絕對不會逼她一步。如果她聽薛煥的,好好和阿萊商量,何至于斷送阿萊的姻緣呢。

  說到底都是因為她的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總以為自己靠著手段和頭腦就能決定一切,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了阿萊。

  她害怕被拋棄,害怕失望,卻在做著拋棄別人,讓別人失望的事情。

  承平靠在阿萊的肩上,哭得更加厲害,堅硬的外殼頓時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顆鮮艷心臟,赤裸裸的跳動著。

  “對不起,阿萊,是我錯了.......求你不要再做這種傻事?!?p>  阿萊微笑著說:“平公子也要答應我,不要做傻事。阿萊真的不知道還能用什么辦法,阻止你繼續(xù)推開關(guān)心你的人了?!?p>  直到太醫(yī)來了給阿萊處理傷口,承平靠在一邊,雙手環(huán)住膝蓋,胸口仍舊劇烈的起伏,不住的喘氣。哪怕是在戰(zhàn)場上,她也未曾這樣情緒起伏不定。

  她又讓阿萊受傷了。

  跟著她,阿萊是永無寧日的......

  李承懌連著幾日不見蹤影,這時倒是趕了過來。

  他看見一邊是在包扎傷口的阿萊,一邊的驚慌失措的承平。他喚了承平幾聲,她呆滯的眼神才慢慢有了神采。

  李承懌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有你的選擇,也不要干涉其他人的決定。該還的,都少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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