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J大叫著,他像一只輕巧的野貓有著靈敏的動作和柔韌的身體,甚至扭出了一個很怪異的姿勢,來躲避克萊爾的拳頭。
克萊爾沒有說話,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然后猛地踢出一腿,正好擊在J的手腕上,匕首直接飛出,插在了灰黑的水泥墻面里,不停的擺動著。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這么強!”
他發(fā)了瘋似的攻擊著,音波依舊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一絲波紋,甚至連旁邊的破墻和爛門都沒有掉下些渣滓下來,他已經(jīng)開始拼命了,用拳頭擊打,用腿踢出,用頭撞擊,用牙齒咬,幾乎是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了出來。
無力。
他感到了深深的挫敗感,作為一名在傭兵界混得有模有樣,在世界各國小有惡名的,并且作為上天寵兒的異能者,他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無力,那就像是大人和孩子打架,貓戲弄老鼠一樣,他如同一個笑話。
他覺得上帝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本以為他是獵人在玩弄籠中的獵物,卻從來沒想到籠中的是一頭披著豬皮的猛虎。
J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多次的使用能力已經(jīng)嚴重透支了他的體力,如果不是那股子狠勁,恐怕已經(jīng)和其他的失敗者一樣永遠躺在了前進路旁的墓碑中。
他實在是不愿意想到那個字眼,但是他現(xiàn)在必須逃走,無論用什么手段。
對方根本已經(jīng)超出了人類的范圍,異能者聽上去倒是風光無限,就像是漫畫里的超人一樣無所不能,其實他們依舊是普通人,只是稍稍多了些奇異的力量而已,是人就終有極限,而人到了極限就意味著已經(jīng)看見了死亡。
“你要逃了嗎?”克萊爾的語氣中帶著不屑和失望,滿是嘲諷。
J的眼睛布滿了血絲,這是他人生中莫大的恥辱,甚至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對不起,是我看錯了人,我還以為你會給我?guī)硪唤z樂趣。”
克萊爾唉聲嘆氣,就算是影帝程羽銘都不得不感嘆惡魔先生的演技之精妙,連失望的表情和懊悔的淚水都表現(xiàn)的極為真實。
J僵尸般的臉已經(jīng)猙獰到了扭曲,這正是他平時的所作所為,看著目標在無盡的憤怒和屈辱中死去是他最大的樂趣,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
對方語氣中的滑稽和若有若無的嘲諷,在他的耳中無限放大,怒意從心口燃燒起來,握緊的拳頭,指甲深深刺激了皮膚中。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瘋狂,對方肆無忌憚地嘲諷他就是不想讓他逃走,很好,他決定滿足對面的愿望。
“不管你是誰,我承認你非常強大?!?p> “我確實很強大?!笨巳R爾學著程羽銘臭屁地說。
“但是,你最好也不要小看了我們,我們是從地獄中重生回來的復仇者!”
J幾乎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就沖了出去,他的目標不是克萊爾而是躲在一旁的程羽銘,什么尊嚴、榮譽,都不重要了,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一切都像是浮云,恐懼可以使人勇猛,亦能讓人瘋狂。
他滿腦子都是程羽銘,就算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個強大的有些離譜的男孩兒是為了那個廢物來的,既然這樣,如果那個廢物也死了,恐怕也會不好受一會兒吧?
他露出陰狠的笑容,他離程羽銘只有兩米之遙,可謂是近在咫尺,只要他手再往前伸一點點,就可以把那個潔白纖細的脖子扭斷,那個強大的男孩兒正在和他對視,竟然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一個人丟在這邊,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機會。
“死吧!小鬼!”
他的手猛然用力,徑直地扣向程羽銘的脖子,這種力道下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會被捏成粉末。
“我最討厭有人無視我了?!?p> 淡淡的聲音在J的耳邊響起,J的汗毛炸起,渾身肌肉僵硬,甚至連逃跑的欲望都提不起來,整個人像是一尊被石化的雕塑,樣子十分古怪。
J的雙目突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說什么,濃稠的鮮血順著嘴角涌出,流下。
時間仿佛靜止了,他只能在近乎無盡的時間內(nèi)感覺自己生命的流逝。
……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夜晚,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即便如此久遠,他依舊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所發(fā)生的事。
J出生在一個德國邊境的鄉(xiāng)村,他的父親是德國人,母親是法國人,所以親戚們總是稱贊他是帶著紳士與浪漫的孩子。
他平凡的成長,度過了童年,然后長大成人,就和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的孩子一樣,他的人生毫無亮點,但他并不寂寞,因為他有愛他的父母和一起玩耍的伙伴。
可這份安靜與祥和在他18歲生日的那年被打破了。
一整天都在下暴雨,讓人心里莫名的壓抑和煩躁。
J毫無征兆的病倒了,他一直是一個身體健朗的男孩兒,很少生病,整整一天他都躺在床上,發(fā)著很重的高燒。
他的父母焦急地望著躺在床上有些微微抽搐的兒子,只能在漫長的等待中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換掉化了的冰袋。
雨太大了,救護車都沒有辦法出動,縣城的醫(yī)院說,只能等雨小了以后再趕來。
J的腦袋昏昏沉沉,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的腦子像是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計算機般,超負荷的工作著,迷迷茫茫的好像做了無數(shù)個堆積在一起的夢,想醒卻醒不過來。
那是一段恐怖的回憶,他至今記憶猶新。
夢是玄而又玄的東西,有時它會給人帶來幸福和快樂,可更多的時候是恐懼和疲勞。
試想,一個人接連的做著恐怖的噩夢,即便醒過來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夢里的一切,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終于,脆弱的神經(jīng)像是一根緊繃的琴弦一樣斷裂開來。
他不知道,在他沉睡的這段時間,身體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能力者的世界,他們稱之為“覺醒”,代表著一個嶄新人生的開始,一個新世界大門的開啟。
他的腦海像是被一根利刃直直地刺了一下,恐懼的回憶瞬間席卷了整個腦海。
然后,恐怖的能量波動從他的身體凝結(jié),然后擴散,周圍的空間閃爍著細密的裂紋和黑色的閃電,他的父母驚恐地環(huán)抱在角落,無論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也無法傳達到他們兒子的耳中。
其實J是清醒的,他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正在發(fā)生的一切,卻完全沒有能力阻止,巨大的能量產(chǎn)生了恐怖的風暴,席卷了整個小鎮(zhèn),遠遠望去,像是黑色的龍卷風,宛若惡魔的巨口。
空間開始碎裂,房屋開始坍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在驚恐和不解中被一步步拉向了能量的中心,然后被吞噬殆盡。
能量風暴不知席卷了多久,才緩緩停止,他成長的村子已經(jīng)一片狼藉,大片的村民驚恐地從廢墟中逃出來,任憑豆大的雨點拍擊在他們的臉上,哭喊與尖叫聲夾雜在一起,廢墟的下面還有他們的親人。
J已經(jīng)醒來了,細密的雨水嘩嘩地響著,他已經(jīng)被淋成了落湯雞。
但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的父母,不在了,而且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呆滯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白皙的皮膚仿佛染上了漆黑而罪惡的血液。
他發(fā)出痛苦而無聲的哀嚎,撕心裂肺,眼淚混著雨水落在地上。
村民們面帶著恐懼和憎惡,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家園是毀在了什么樣的怪物手中。
是??!他就是個怪物??!
他咧著苦笑任憑村民們的打罵,即便這樣,他的父母也再也不會回來了啊。
“要是所有人都不在了就好了……”
他的腦子里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就連自己都感覺到了恐懼。
但是,似乎有什么人聽到了他的夙愿,一種奇異的波動從他的身體擴散出去,他睜大著眼睛,滿是難以置信,他搖著頭。
“不……不……不!”
面前的村民們一個接一個的爆裂開來,臉上帶著恐懼和絕望,無論逃了多遠,無論跑到哪里,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
猩紅的鮮血混著雨水噴濺在他的臉上,平日里一起玩耍的伙伴,和藹可親的鄰居,和無辜的村民們也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一無所有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蜷縮著,瘋狂地大笑,瘋狂的哭泣,轟鳴的雷聲在他頭上炸裂開來,仿佛是在控訴他的罪行。
“這不是你的錯?!?p> 他呆滯的望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那張臉上無喜無悲。
男人靜靜地為他撐開了傘,自己卻淋濕在雨中。
“你……是誰?”
“路過的旅人罷了?!蹦腥诵Φ?,“你長得很像我那個弟弟,不過他可比你要蠢多了?!?p> 他繼續(xù)說:“你恐怕還不知道你成為了什么樣的人,擁有超能力,可以輕松地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一切,你就是超人,知道嗎?”
J似懂非懂的搖搖頭。
“所有人成為強者的過程中,都難免會伴隨著無辜的犧牲,你要記住,那不是你的錯,而是他們的宿命?!蹦腥嗽谒媲岸紫拢斐鍪?,“你愿意和我一起前往嶄新的世界嗎?建立一個沒有痛苦的新的世界?!?p> J望著那孤零零的手,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和使命,不自覺地他搭上了那只手。
“很好。”男人笑了,一看他就很少笑,臉上堆著褶皺,“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算了,以后你就叫J,開膛手杰克的J,希望你能成為讓世界都恐懼的殺人鬼,或許有幸你可以和我那個蠢弟弟見上一面?!?p> ……
J的瞳孔逐漸渙散,一只纖細而蒼白的手穿過了他的胸口,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正是因為J失去了一切,才導致了他有些扭曲的心理和性格,他看不慣那些樂觀向上的人,那就像是裝模作樣的戲子一樣令人作嘔。
“原來等待死亡的感覺是這么的痛苦和漫長……”他輕輕呢喃著,抬頭望向了天花板,或是世界的某個角落,“對不起,老大……”
克萊爾面無表情地抽回了手,J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他的胳膊沒有沾染一絲的鮮血。
程羽銘已經(jīng)被嚇呆了,剛才的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他吞了一大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他……死了?”
“死了。”
程羽銘“噢”了一聲,臉上還帶著不自然。
“您似乎很抵觸這種事,他可是想要取您性命的人。”
暗金色的瞳孔凝視著程羽銘。
“我又不是什么爛好人,他死了也活該!只是……有些不太真實,好像做了一場夢。”
“那什么是真實呢?”
程羽銘啞口無言。
“也許現(xiàn)在你確實是在做夢,醒來后發(fā)現(xiàn)其實你已經(jīng)死了,禿鷲和鬣狗正在啃食你的內(nèi)臟,啄食你的眼球。”
程羽銘臉色蒼白,連忙搖了搖頭。
“這就是世界的殘酷,也許就是你所謂的真實,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只有生存下去才是真實?!笨巳R爾說,“希望您要認清這個世界,不然……您很難在未來的旅途中存活下去……”
克萊爾走了,墻上的匕首,地上的血液和尸體全都消失不見,好像是一場真實的魔術(shù)表演,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程羽銘依靠在木板床上,好像在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