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程羽銘回到家的時候,房子里一片黑漆漆的,只有門口有些老舊的黃電燈泡還發(fā)出昏暗的光,像是地獄大門前的引路燈。
出租車師傅帶著驚恐送走了這位有些“凄慘”的客人,他渾身是血,一臉的鼻青臉腫,若不是他再三聲明自己沒事不需要去醫(yī)院也不是參加一些非法活動,只是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司機(jī)師傅已經(jīng)想按下手中的撥號鍵了。
程羽銘拒絕了蘇小薇想要送他回來的提議,他覺得他們都需要好好冷靜一段時間。
今天晚上發(fā)生了太多事。
來自張梓雯的告白,蘇小薇的道歉,林超的襲擊,從樓頂墜落差一點(diǎn)就和死神見面,程羽銘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去參加蹦極類運(yùn)動了,以及那個女孩兒。
魔術(shù)協(xié)會一直在暗中盯著他,這讓他有點(diǎn)很不爽,就好像是一個雖然有自由卻身上被安裝了定位器和監(jiān)聽器的犯人。
而且那個女孩兒……程羽銘眼神微微泛起了一點(diǎn)波動。
“終于還是找上門了啊……”他喃喃著。
從口袋里摸了摸,發(fā)現(xiàn)鑰匙也不知道丟到哪去了,這種老式住宅的鑰匙為了保證安全性,鑰匙都是獨(dú)一無二的定制款,根本沒有辦法去配。
他撓了撓頭,應(yīng)該是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吧,要么就是掉海里了。
坐在臺階上,身體撕裂的痛感已經(jīng)逐漸消失,這種感覺很神奇,本來這么嚴(yán)重的傷他至少得在醫(yī)院里住一兩個月。
現(xiàn)在只是感覺有點(diǎn)不自在,走路有些發(fā)飄,應(yīng)該是失血過多,頭還是有些暈乎乎的。畢竟喝了那么烈的雞尾酒,又吐了那么多血,能活著都是件奇跡的事。
他不想去敲門,因為他還沒想到怎么去面對惡魔先生。
當(dāng)頭怒罵嗎?以惡魔先生的脾氣一定會安然接受,但是根本不能解決什么本質(zhì)性的問題。
兩人冷戰(zhàn)嗎?說實話,惡魔先生沒有任何理由去為他做些什么,一切都是因為一場錯誤的契約開始,惡魔最看重的手段為“交易”,可他什么也沒有,就像是一個抱著ATM的窮光蛋,就連給自己當(dāng)管家,或者是嘴上甜甜叫上一聲“少爺”“主人”讓他有些飄飄欲仙也只不過是惡魔先生的惡趣味而已。
那是存在于歷史上最高貴的物種之一,就像是人們眼中的神明,指不定會有什么惡魔虔誠的信徒躲在陰暗潮濕的爛尾樓里,擺上惡魔們的塑像祈禱。
突然,門“咔嚓”一聲開了。
程羽銘回過頭去,正好看到惡魔先生的臉。
“喲,回來了?”克萊爾說著,就像好朋友見面時打招呼,“地上挺涼的,進(jìn)來吧?!?p> 說完自己就走進(jìn)去了,程羽銘撇了撇嘴,心里的無名火“騰”就起來了,什么啊,我可差點(diǎn)死了誒,你倒好不僅不去幫幫我,連句問候都沒有了?
他拉開門,走了進(jìn)去。
屋里同樣黑暗,他跟在惡魔先生后面一句話也沒說。
“餓了吧?吃點(diǎn)什么?”
不知不覺來到了廚房,克萊爾打開冰箱,借著微弱的光,程羽銘看到克萊爾依舊蒼白的臉,平靜地如同鏡湖的水面,沒有一絲波動。
他本來就是個不愛生氣的人,本來都準(zhǔn)備好的抱怨到了嘴邊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咽了回去。
“都行?!?p> “挺晚的了,少吃點(diǎn)吧,對胃不好。”
克萊爾從冰箱里拿出幾個用塑料膜封好的盤子,揭下來之后放到了微波爐里,看樣子這位惡魔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現(xiàn)代的高科技。
“咔嚓嚓”的聲音響起,煤氣灶的火升騰而起,發(fā)著幽森地藍(lán)光,有點(diǎn)像恐怖電影的場景。
“怎么連燈都不點(diǎn)。”程羽銘抱怨著。
“因為我是惡魔啊。”克萊爾沒有回頭,把紙袋里的牛奶倒進(jìn)鍋里,用小火慢慢溫?zé)嶂?,另一邊的咖啡機(jī)微微震動,“惡魔不都是喜歡黑暗的環(huán)境的嗎?”
沒過一會兒,他變魔術(shù)地擺出了一份大餐,雖然僅僅是放在微波爐里熱了一下。
“這些……你做的?”程羽銘擺出了疑惑的表情。
“閑得無聊,就從網(wǎng)上查了一下?!笨巳R爾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支撐著下巴,“嘗嘗?”
“我以為你只會做西餐。”程羽銘感覺自己的肚子在饑腸轆轆了,其實晚上幾乎沒吃到啥東西,莫名地沒有啥食欲,又跟那個瘋子林打了一架,他甚至懷疑自己頭昏腦漲是不是因為餓過頭的低血糖。
“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是看到底要不要做?!笨巳R爾回答。
菜算不得豐盛,一葷一素一湯,標(biāo)準(zhǔn)的就像是某些公司的員工餐,但是味道出奇的好,他挺喜歡吃這些小館子風(fēng)味的菜,因為那些大飯店都做不出這么地道的味道來,主要都是擺給別人看的,搞得什么龍飛鳳舞,金光閃閃的。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人靜靜地吃,另一個人看著他靜靜地吃。
“好吃嗎?”
“還行?!?p> 對于程羽銘來說,“還行”就已經(jīng)是“好”的意思了
吃完喝完,他抱著那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咖啡對著桌子出神。
“您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克萊爾把盤子都收拾下去,重新坐回了椅子。
“問,又能怎么樣?你既然沒來,那肯定是有原因吧?”他頭也沒抬。
克萊爾有些意外,即便是他也有些看不懂這個男孩兒了,明明他剛才還能感受到那種莫名的怒火。
“我以為您會很生氣,而且,這對于我來說確實是一次重大的失職?!?p> “我當(dāng)然生氣!誰會不生氣,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被一個最好的朋友突然背叛了?!?p> “朋友?”克萊爾愣神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在他的記憶中,或許包括遺失的那部分,這個字眼都是極其陌生的。
惡魔的種族是殘酷的,比還未發(fā)展文明的人類還要?dú)埧?,他們的一生只有兩條路可以去選擇,生存或者死亡。
惡魔中沒有人可以成為朋友,在死亡面前這種虛假的感情就像是一層薄紙,根本無法抵擋其他惡魔心里的刀刃。
能活下來的不是最強(qiáng)的人,而是最狠的人,對別人要狠,對自己也是。
這就是惡魔一族的信條。
他們必須去尋覓合適的契約者,動用任何手段讓他們完成交易,然后取走自己勝利的果實,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被那永生的詛咒給困死在牢籠里,完不成交易的惡魔就是廢物,而廢物注定會被淘汰。
或許在惡魔的歷史上都沒有與契約者成為朋友的先例,因為雙方都是抱著互相利用的目的,誰會愿意和一個隨時會拋棄的對象做朋友呢?
“您可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笨巳R爾輕笑了一聲,“或許這才是您真正的魅力吧,身邊總是聚集著一些‘朋友’。”
“我可沒幾個朋友,認(rèn)識我的都沒幾個?!背逃疸憯[了擺手,這種鬼話他可不愿意相信。
“您知道嗎?”
“什么?”
“我從您的身上看不到人類最本質(zhì)的東西?!笨巳R爾平靜地說,“欲望。您沒有欲望?!?p> “別這么說,搞得我不是人似的?!背逃疸懖粷M的反駁著,“我怎么沒欲望了,我也想要小姐姐陪我,我也想要跟那些富家公子一樣開這豪車到處閑逛,路過學(xué)校門口對著那些穿著群里的姑娘們吹口哨!”
“那真的是您想要的嗎?”
程羽銘的話戛然而止。
“人類在逃避的時候總是喜歡用一些理由來掩飾自己的懦弱,只是您理由找得比較高雅,而心藏得比較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