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貨物的沙船在清波蕩漾大運河中順流而駛，伊凡倚在船頭欣賞著沿岸的風(fēng)光。大運河在他所學(xué)的歷史知識里，乃春秋吳王夫差在揚州開鑿邗溝，以通江淮；至戰(zhàn)國時代又先后開鑿了大溝和鴻溝，從而把江、淮、河、濟(jì)四水溝通起來。至隋代以洛陽為中心，開鑿?fù)?jì)渠貫通黃河與淮河。而后開鑿永濟(jì)渠連通廣通渠，北通河北涿郡。后至到隋煬帝楊廣開鑿京淮段至長江以南運河而成。隋煬帝三下江南，乘龍船鳳舟在大運河中倒映流水那是何等氣派！
“主子，王家村鹽官縣治內(nèi)，位于大運河與錢塘江交匯之處。各方游客都會與每年八月十八來及此處，一睹涌潮奇景。”同在船頭的王管事向李秦介紹著。
伊凡聽著王管事的介紹，心道：海寧之名有寓“海洪寧靜”。大文豪東坡居士蘇軾在《催試官考較戲作》里提到的“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所指的正是在海寧境內(nèi)的鹽官觀賞錢塘潮有感而發(fā)。此世界與自己所熟知的歷史毫不相關(guān)，但在地理上卻如出一轍；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日傍晚，數(shù)條沙船駛?cè)胪跫掖?。王家村向來很少有外人出入，能搞這么一出的估計都是同族兄弟。大人們忙完一天的活便回屋歇息去，平時愛看熱鬧的孩童們被分發(fā)幾塊霜糖后，自然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王管事則提著燈籠領(lǐng)著李秦與伊凡前去拜見村中王氏宗族族長。
三人順著村中小路走至一古樸的村舍前。王管事將燈籠內(nèi)的火光吹滅將其置在地上，稍稍將衣裳整理上前拍門。
不一會兒，大門從內(nèi)“吱呀”打開，走出一位老婦人。因光線昏暗，并未認(rèn)得來人開口問道：“誰??？”
王管事一見老婦人頓時跪伏在地恭敬地說：“大奶奶，八郎回來了?！?p> 大奶奶聞言大喜，口中喃喃：“哎喲，是八郎??！今早你大爺爺還說是左眼皮一直跳著不停。老嫗還跟他說著左眼挑財，右眼挑災(zāi)。這不把你給給盼回來家啦嘛，趕緊起來進(jìn)屋里說。”老人家將王管事扶起，突然發(fā)現(xiàn)身前仍站立著倆少年，警惕地問：“八郎，這二位是？”
“回大奶奶的話，這是八郎的兩位東家……”
未待王管事說畢，伊凡已笑著走上前，熱情地挽著老婦人道：“大奶奶您好，我叫伊凡，他叫李秦。您老叫我等小凡、小秦便可。昨日八郎回杭州述職，小子與他閑聊時聽得大爺爺與大奶奶乃人中龍鳳。今日得八郎休沐回鄉(xiāng)，小子不請自來?！闭f著，他將提著的用油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密密的方狀物體塞到大奶奶手中。
“初次見面，這是小子孝敬您老人家的杭州名產(chǎn)——西湖藕粉。這藕粉乃是進(jìn)入皇室的貢粉啊，最適合二老的身份。服用時只需先用少量冷水調(diào)和，再用開水沖調(diào)成糊狀便可。沖泡后的藕粉晶瑩透明，口味清醇，有生津清熱，補肺開胃，益血補氣，滋陰養(yǎng)顏等功效?！?p> 大奶奶雙手捧著藕粉，高興得把眼睛瞇成一條縫，眼角的皺紋顯得更密了。“小凡說的話真會討老太婆開心啊，快進(jìn)屋里去喝茶?！彼龢泛呛堑赝现练猜氏茸呷腴T內(nèi)。
王管事一臉詫異地喃喃道：“見鬼了，怎地大奶奶對伊公子比對我這親孫子還要近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女人來說更是如此。無論是十六妙齡少女抑或六十老嫗，誰能抵抗得了這滋陰養(yǎng)顏的誘惑啊。
伊兄先前在船上曾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官人說官場上的話，見了生意人說生意場中的話?！搜怨环翘摚?p> 此乃皇室貢粉口味清醇，有生津清熱，補肺開胃，益血補氣，滋陰養(yǎng)顏等功效。簡明扼要便能起到廣而告之的作用，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你得把伊公子的話熟記，日后回杭州務(wù)必要每個掌柜、管事將這話吃透。有這一句話，咱的藕粉還愁賣嘛？”
李王二人交談數(shù)句，大奶奶便在屋內(nèi)嚷著：“八郎你也別李東家晾在那啊，快給帶進(jìn)屋里！”
王管事不敢違抗，單手?jǐn)傉谱髁艘粋€請的手勢，低聲說句：“主子，請?！北阋钋刈呷腴T內(nèi)。
末待走至正房前，王管事已聽到大奶奶在屋內(nèi)叫嚷著：“老頭子，八郎回來啦！”他連忙小跑奔入，在一位端坐于廳堂主位假寐的白發(fā)老者身前跪伏叩拜，口中恭敬喚道：“大爺爺在上，孫兒八郎給您磕頭了。”
“八郎回來了啊，起來說話吧?！崩险呔従彵犻_雙眼，瞥見正廳中除老伴及八郎還有兩個面生的年輕人，不由皺著眉問：“這兩位客人是？”
老者身為王氏宗族族長，加之平日不茍言笑。王管事聽著這句不溫不火，不咸不淡的話語，跪著答道：“這兩位是八郎在杭州商行里的東家。大爺爺曾教導(dǎo)過八郎‘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
未待王管事說完，老族長拍案怒道：“枉你這個不肖孫還記得大爺爺說過的這句話。大爺爺手把手教你寫的第一個字便是個忠字。
全族人供著你讀書學(xué)文，你沒能通過鄉(xiāng)試考取個舉人也就罷了。你礙于生計羞于開口，外出打工，若然當(dāng)個師爺、塾師也便罷了。你竟然自甘墮落去了個商行做事？天下間豈有此理！”老族長越說越激動，最后已是氣得指著王管事的鼻子吼著。
“您說的‘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蟮恼f不就是誰給發(fā)工錢，就應(yīng)該得對其忠心嘛。大爺爺，八郎沒偷、沒搶，沒坑、沒騙。賺的每一個銅錢都是心安理得的?！?p> “士農(nóng)工商，商人是最讓人瞧不起的！八郎啊，你爹去得早，大爺爺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這樣子，大爺爺看在眼里，心就像是被刀扎一樣，你可懂??？”王族長右手捂著左胸，說著說著不由流下兩行清淚。
王管事看著大爺爺傷心欲絕的神情，伏在地上不敢反駁。大奶奶與老伴相守數(shù)十年，見慣大風(fēng)大浪。今日第一次見老伴如此傷心，更甚于當(dāng)年送別早逝的兒子，她猶豫許久，遲遲不敢上前勸阻。
“大爺爺說的極對。這士農(nóng)公商可真是為國家貢獻(xiàn)大小的順序來排列的?！闭驹谝慌缘囊练惨姎夥詹粚?，上前說道。
老族長白了這個只有寸余頭發(fā)，短的像板子般的后生一眼，咄道：“你誰啊？頭發(fā)留得不倫不類的！”
“回大爺爺?shù)脑?，小子姓伊，單名一個凡字，人尹伊，不甘平凡的凡。這頭發(fā)啊，說來話長。古人曾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意思為身體四肢、毛發(fā)皮膚都是父母給的，要必須珍惜它，愛護(hù)它，這是行孝的開始。對于古人訓(xùn)導(dǎo)，小子本應(yīng)聽而從之。但小子幼時多聽長輩提及‘漠蠻占得我朝半壁河山，我族同胞如同活在水火之中?！源诵∽酉靼l(fā)鳴志，若然不能將漠蠻驅(qū)除，便不留發(fā)！”
伊凡將當(dāng)日西行時裘無意所說及痛失領(lǐng)土的悲憤九真一假地回道。
老族長雖為一族之長，但因條件所限，僅在私塾中學(xué)得幾年書；雖一下子被伊凡半古不白的話語給繞迷糊了。但他聽著伊凡所說的國土淪失外敵的往事，不由得一掌拍在幾面：“果真是有志氣啊，老夫倒是錯怪了！小子你適才說到士農(nóng)公商乃為國貢獻(xiàn)的排列。此觀點甚是新穎，給老夫說道說道？”
北俠伊凡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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