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qū)知州身旁親兵余下不足數(shù)十。伊凡、李秦緊跟著區(qū)御風,在親兵的保護下且戰(zhàn)且退,逃到襄州西門前。
城樓上將士似乎被控制著似的,一不開得城門出來支援,二不射下箭矢為其分擔壓力;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知州大人在城外拼殺。
僵尸般的難民毫不懼刀槍劍矢,死命往前突;眾人身上均有各種刺傷、割傷、抓傷、咬傷,防守得左支右拙,險象橫生。
伊凡的烏克麗麗才施展了幾次“音波功”,震倒逼近的十數(shù)名喪尸。不料寡不敵眾,被多名毫不懼死的“喪尸”以付出性命的代價,近身將烏克麗麗擊碎。
李秦在后方看見“喪尸”已經(jīng)開始東歪西倒,大喜道“伊兄快看。那砦‘喪尸’好像已經(jīng)要癱倒了!他們都是人啊,就跟您先前服用大力丸失去常性似的。估計再撐上一段時間,咱就有救了!”
聽得李秦呼喊,身上早已傷痕累累的伊凡正想再提氣上前拼殺。忽覺內(nèi)息一滯,真氣立時渙散,氣血倒行;登時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李秦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劍,胡亂揮動,將僅剩的幾個沖上前幾個正欲加害伊凡的“喪尸”砍倒。一把扶住因身體透支而倒地的落難兄弟,淚水一下子從眼眶中涌出。他不住呼喚:“伊兄,伊兄你怎么啦……挺住啊,再多挺一會,就有救啦!”
與此同時,軍營拒鹿角外領隊的燃燈賊首再次叫囂:“吾再給爾等一個最后的機會??炜炖U械投降,許爾等不死!”
伊凡聽得賊首所言,不禁嗤的一聲,他一臉鄭重地對李秦說“藥效過了,我的手腳開始不聽使了…外間還有千余燃燈賊人,無論是突圍還是堅守,估計已無萬一的僥幸。李公子是高門貴族的金枝玉葉,忍一時之辱或許還能存活。小爺向來不喜屈身于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今兒小爺已是賺大發(fā)了!”
李秦望著伊凡從容赴死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豪氣。他口中喃喃說道“李秦是英衛(wèi)王的單傳嫡孫,又是陛下親許的海寧縣開國男,絕不能污了先祖的名聲!”說畢挺起手中長劍高聲叫道?!皻⒁粋€夠本,殺兩個賺了!咱們死戰(zhàn)不降!”
區(qū)御風挺起硬弩向前大聲呼喝:“弟兄們都聽見了嗎?咱等大晉雄兵豈能輸給兩位公子哥兒!老子死戰(zhàn)不降!”
眾親兵高舉兵刃一并喊話“咱們追隨知州大人死戰(zhàn)不降!”
不遠處的拒鹿角已被搬開,燃燈教旗開始揮舞,一眾衣衫襤褸的教徒持起手中的鐵叉、木棒、直刀慢慢逼近……
時間回到戊寅年十二月初一,李伊二人離開杭州羿日。
杭州皇城中的勤政殿是當今大晉繼圣天子的書房。殿內(nèi)擺放的都是一排排書架,架子上放滿了書,也不知幾千幾萬本。
正中一張極大的紫檀木書桌,桌面金鑲玉嵌。桌后有把椅子,上面披了錦緞,繡了一條金龍;墻上掛了不少名人字畫。臨窗長椅上鋪著猩紅洋毯,正面設著繡有金龍的靠背引枕、大條褥,椅的兩邊設有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窟美人觚----觚內(nèi)插著時鮮花卉。
殿的西邊一排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的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全。
一位六十多歲,長著禿禿的眉骨,禿禿的下巴;身繡有孔雀公服的老內(nèi)侍地皺著眉好聲勸說著:“官家,飯菜都涼了。您的龍體為重,要不奴才讓御膳房重新備膳如何?”他的聲音就好像孩童一樣稚細卻不清脆,好像女人一樣尖細卻不柔媚,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不必了,宮中內(nèi)庫所剩也不多;讓熱一下便可。老伴伴不用在這侍候,先下去歇息吧?!币粋€國字口臉,身形高大,臉容稍許有些疲乏的中年男人正端起青花瓷茶碗,輕輕拔著茶沫說道。此人正是大晉朝的繼圣天子。
老內(nèi)侍剛離開沒一陣,門外突然被推開。另一名內(nèi)侍慌忙跑進,或是邁得太急,踢在門檻上。收腳不住,摔得鼻青臉腫。他趕忙爬起稟報道:“大家伙,皇城司秘報——烈海王用虎符抽調(diào)襄州兵將兩萬,雜役一萬南下征討燃燈邪教?!?p> 繼圣天子繼續(xù)品著手中香茗。或許早已見慣其遇事慌亂的模樣,他眉心稍皺,頭也沒抬地隨口應道:“嗯,還有其它要緊事兒嗎?”
“回大家伙的話,張杰升,張老大人另一封秘報指‘北漠大軍近日集結(jié)在樊城,可能有異動’。李冰、李老大人按北地察人發(fā)回來的塘報可以引證?!?p> 說著,內(nèi)侍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天尖叫:“烈海王不遵皇命擅自調(diào)兵,此乃謀逆死罪!”
“呯,啪!”青花茶碗摔成粉碎,茶水流得一地。繼圣天子臉色已經(jīng)氣得蒼白如紙了,似乎有一股氣憋在胸口無法喘出?!昂堪?!荒唐??!守兵能隨意調(diào)動的嗎?”
內(nèi)侍不敢直視,跪在一旁收拾破碎的茶碗以掩飾著內(nèi)心的不安。
“伴伴,快著令兵部尚書嚴琦,八百里加急讓大軍甩掉燃燈教眾,即日調(diào)頭回防襄州;若一時不能脫身,讓騎兵先行回馳!至于烈海王的事,等此事已了,再給他算總帳!”繼圣天子激動得聲音顫抖,他把手一擺“你暫且跪安吧?!?p> 十天后,崇政殿內(nèi)。
“老臣兵部尚書嚴成恩有要事啟奏陛下?!币幻迨畞須q,濃眉大眼,鬢角已斑斑蒼白,藍色公服前繡一仙鶴的老者不經(jīng)通傳,大步走進,隨即跪拜叩頭:“老臣不經(jīng)通傳……”
繼圣天子上前將其雙手扶起說道:“嚴尚書不必自責,快快請起。”他雖說得平平靜靜,但面上的表情現(xiàn)出的卻是焦急的神情。
“陛下,這是剛接到由襄州發(fā)來的飛鴿傳書,臣不敢擅自妄拆……”嚴成恩捧著一只身上染著血污已然發(fā)黑的信鴿,從鴿腳的竹筒中抽出密函遞予繼圣天子。
繼圣天子伸手接過,看著上面的字跡,是用血寫就的,寫得又亂又丑“燃燈賊人勾結(jié)北漠,驅(qū)已成厲鬼喪尸的難民攻襄州西營。西門兵將叛敵,趁臣等在西營巡視之際緊閉城門。臣及英衛(wèi)王之孫與布衣伊凡等背城死戰(zhàn),絕不負吾皇恩典!臣區(qū)御風絕筆……”
繼圣天子突覺眼前一黑,向后就倒。
老內(nèi)侍從后一把抱著繼圣皇帝,一邊用手按人中,一邊大叫:“大家伙,大家伙!您快醒醒!來人吶,傳御醫(yī)!”
不知過得多久,繼圣天子醒轉(zhuǎn)過來。他想到祖輩創(chuàng)下基業(yè),如今國土將再度在自己手上一片一片喪失,眼中轉(zhuǎn)著淚水。
“嚴卿家,八百里加急快傳朕旨意,速令江陵、江夏守軍急急救援襄州!若然襄州淪陷敵手,朕必將烈海王推至御街當眾凌遲!”說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像斷線珍珠般地落了下來。
老內(nèi)子在旁扶著繼圣天子,低聲的哭泣著,一是惶恐襄州就此失陷,二是為這位擁有天下正統(tǒng)的天子不值:誰能猜到堂堂的繼圣天子能被朝中軍閥、權貴們欺壓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