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不識君

　　要論藍妃與西風(fēng)的淵源，當(dāng)追溯至六年前。

　　那時的藍妃還是一個未見市面的小丫頭，芳齡16，正是碧玉年華。雖出身于書香門第，脾性倒不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學(xué)行女紅之事最多能在閨房坐住半把個時辰，便鬧著因太悶想出去透透氣。

　　父親貴為當(dāng)朝丞相，自當(dāng)想把寶貝千金塑成小家碧玉，只是從小慣著她，如今大了想把她的玩心收一收再讓她接受禮教，實在太為難，只好作罷，只要不過分，也都隨她去了。

　　又一日，藍兒委實心煩，尋思著找個新鮮地方玩樂玩樂。想著便利落地束起發(fā)髻，換上男裝，對著鏡中英氣十足的公子哥扮相分外滿意，這一思量，心中已盤算好去處。

　　滿春院內(nèi)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多為一些衣著招搖的女子與一臉色相的男子在此出沒。藍兒偶然間聽爹爹說起過一次，這風(fēng)月場所大致分為四等，第一等命名皆以“院”、“館”、“閣”為主，而這滿春院在京城尤為出名，想來必當(dāng)有趣得很。這樣想著，已有二三女子迎面拉住藍兒的衣角，極盡嫵媚之態(tài)。藍兒尷尬一笑，不予理睬，心里只嘆道：我藍玉雖稱不上什么絕色美人，但也知道何為傾城之色，瞧這一個個胭脂厚重得比鬼還可怕的女子，當(dāng)真不知她們有何魅力，能引來如此多公子哥前赴后繼。

　　正想悄悄去后庭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前廳卻傳來女子啼哭之聲。只見一素衣男子正拽著一粉衣女子不放，而該女子臉上盡是眼淚：“求公子放過小倩，小倩來世自當(dāng)做牛做馬相報?！?p>　　素衣男子一臉云淡風(fēng)輕，腕上的力道卻加了三分：“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你已賣身到滿春院，只要你今晚把小爺我伺候好了，明天我就為你贖身?！?p>　　這廂剛語畢，老鴇卻三步并作兩步，飛快給了這個叫小倩的一巴掌，紅紅的巴掌印甚是嚇人?！靶≠v人，你爹已把你賣到我滿春院，你豈有不接客的道理！”

　　“你胡說，我爹早已在我年幼時去世，明明是你們將我騙來……”

　　小倩帶著哭腔道，話未說完，又迎來老鴇一巴掌。

　　藍兒雖知在外需低調(diào)行事，卻也看不下去弱女子任人欺負，一股腦熱血涌上來，便也顧不得其他了。

　　“小弟我雖不太懂這風(fēng)月場所的規(guī)矩，但凡事也要講究個你情我愿，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這位仁兄如此霸道地欺凌弱小，長的倒是人模狗樣，行的卻不是君子之事。”

　　素衣男子沒料到會有人出來打抱不平，嘴角抽了抽，語氣冰冷地吐出幾個字：“少管閑事，不想死的就滾。”

　　原以為此番要挾會讓藍兒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反而愈發(fā)激起了藍兒內(nèi)心的正義感：“今天這事我是管定了，怎么，要跟我動手嗎？我爹可是當(dāng)朝大官，我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パ瞄T評評理！”

　　等藍兒意識到說錯了話，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老鴇和素衣男子的臉色同時僵住，稍稍回了回神，老鴇便提高著嗓門下了逐客令：“各位客官不好意思，因今日突發(fā)狀況，滿春院決定關(guān)門謝客三日，今天大家就散了吧，掃了各位雅興，來日再對大家做補償。”

　　藍兒的臉色也僵了，老鴇這突如其來的逐客令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還未反應(yīng)過來，身后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干衙門的人，領(lǐng)頭的人厲聲道：“現(xiàn)在才想關(guān)門大吉恐怕來不及了吧？來人，將滿春院一干主犯全數(shù)押回衙門待審?！?p>　　藍兒又愣了愣，只見領(lǐng)頭的人已快步走到素衣男子面前行了個禮：“大人英明，在您拖住他們的同時，我們已在后院解救了十余位良家婦女，這下滿春院拐賣人口、強逼賣淫的罪名坐實了?！?p>　　人群都已散去，藍兒還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回事。素衣男子跟手下交代了些什么，便朝藍兒走來。

　　“你可知剛才差點壞我大事？”

　　藍兒嘟了嘟嘴：“方才我明明見你將要凌辱于她?！?p>　　“那你可知我是在救她？若我不帶走她，老鴇將會立刻把她賣給別的人。你覺得我堂堂錦衣衛(wèi)總統(tǒng)西風(fēng)，會去欺辱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藍兒說不出話來了。

　　西風(fēng)卻又道：“女孩子還是少來這種是非之地為好，世界上能滿足你好奇心的事應(yīng)該不少，又何必來此走一遭?！?p>　　藍兒張大了嘴巴：“你什么意思？你憑什么污蔑我是女兒之身？”

　　“哦？那看來是本座見識淺薄，這倒是生平第一次見著耳垂有耳洞的男子，”見藍兒瞪著雙眼心虛地摸了一下耳朵，西風(fēng)又道：“再者，令尊念姑娘心性未定，恐你在外遇險，早已命人送來藍兒姑娘的男女裝畫像各一幅，委托我們?nèi)绻芯壱姷焦媚镞€要多多關(guān)照……”

　　藍兒這次是心虛地捂住了臉，因為她的臉頰已燒得如桃花般緋紅，唔，這次丟人丟大了。

　　待緩過神來，早已人去樓空。

　　不過，這路見不平一聲吼，雖然丟了回人，但此番不打不相識倒是讓藍兒對西風(fēng)印象頗深。

　　從來不屑于了解朝堂之事的藍兒開始關(guān)心每日來府上拜訪的客人，而西風(fēng)恰恰隔三差五會來府中與爹爹商量要事，這一來二去，藍兒反倒和西風(fēng)要好起來。

　　西風(fēng)來府上更頻繁了，但總是和爹爹閑聊幾句，便留下來和藍兒下幾盤棋，偶爾斗斗嘴，兩人不亦樂乎。爹爹也只是笑著看著，難得看到女兒溫婉的一面，內(nèi)心難免欣慰，也就不多做干涉，更何況他對他眼中早已認定的這位未來的女婿，實在滿意得很。

　　回想初見時情景，藍妃更是不能自已。只是往事已覆水難收，此般執(zhí)著，再多深情亦為勉強，亦皆為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