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我真的沒希望了?”
“呃,這個嘛!”對面的老大夫頭也不抬,好像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手上的病歷檔案上。
“郭慶啊,你在我這里治療的時間也快五年了,我們也算個朋友。和你說個交心話,理論上來說,你還是有治愈的可能性。只是理論上的,你看你,三高人群,又有嚴重的糖尿病,各臟器都有衰竭征兆?!?p> 老大夫抬頭,眼中滿是悲憫之色,輕輕說了句:“你中風兩次仍能安然無恙,真是運氣好啊。不過這一次,唉!之前那些毛病咱不說,你先看這張CT片!”
郭慶盡管看不懂CT片,仍是湊近看。
“這張是你的腦部CT,簡單來說,你的心腦管堵塞嚴重,隨時有中風的可能??催@里,如果運氣不好,這個地方破裂,那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我勸你還是停了你的大排檔生意,好好休息,注意飲食。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郭慶臉色煞白,結巴道:“這么嚴重??我不過暈過幾次,偶爾舌頭發(fā)麻而已?!?p> 老大夫正色道:“之前你沒事,運氣好而已,你真的以為好運氣會一直陪著你?聽我一句勸,錢是賺不完的,命才重要?。?!”
郭慶愣了半天,狠狠道:“醫(yī)生,你說的太夸張了。不管怎么說,生意是斷斷不能停的。我一家老小還靠我養(yǎng)呢!!再說了,老天叫你三更死,哪能讓你活四更。算了,上天真的要我死,我也沒話好說。醫(yī)生,再見?。?!”
“你還可以保守治療的。這樣還可以多活幾年??!”
郭慶快步離開,耳朵邊傳來老大夫的聲音。
郭慶悲從中來,迷迷糊糊地走出醫(yī)院大門,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郭慶是個做夜宵大排檔的。
在江城這個小地方,一提起郭慶的字號,誰也會豎起大拇指來:三十多個寒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許只有五天的休息時間。
下午三點開火,凌晨三點收攤。
憑著驚人的吃苦精神以及還算不錯的廚藝,郭慶硬是白手起家,掙來一份還算豐厚的家業(yè)。
只是,長年吸油煙,高強度的工作時間以及不健康的飲食摧毀了他的身體。
眼下,已然是油盡燈枯。
問題是今年郭慶才五十六歲啊,正值壯年,上有高堂,下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二十三歲,卻仍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去年年末那死小子竟然瞞著家人偷偷去網上借錢,短短三個月便欠了五六萬的債,郭慶只能替他擦屁股。
郭慶狠狠吸了一口煙,恨恨地想,若老子真不在了,大兒子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心思一轉,想起小兒子,雖然才十四歲,可天天在攤位上幫忙,硬是咬著牙撐到凌晨三點收攤。
郭慶想到這里,心中一痛,天天幫忙嚴重耽誤了小兒子的學習,可不管郭慶怎么勸,小兒子也不安心在家,硬是要來幫忙。
這小子,像自己,主意正,又有股狠勁。饒是如此,小兒子成績居然還在中上流,郭慶覺得有點對不起小兒子。
可,又能怎么樣呢?攤位一共才三個人,自己和老婆,再加一個小兒子。
這幾年人們開始注意飲食健康,越來越多的人不喜歡吃夜宵。
平日的生意只能賺點生活費,這種情況下生意清淡,自然不必雇人。
一年的生意大頭都在節(jié)假日那幾天,可那個時候要找短工,哪有這么容易。
即使找到了,工資也高得令人心疼。
還得是靠自己啊。
郭慶踩滅煙頭,暗暗下定決心:只要老子還活著,就得賺錢。趁活著多給家里人掙點。
再說,自己不干這行,還能做哪一行呢??休息,等死了自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老爸,三桌的水煮魚快點啊,客人都不耐煩了?。 ?p> 小兒子郭亮朝廚房喊了一嗓子,轉頭朝食客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我老爸有點不舒服,手腳有點慢的,各位多包涵啊?。 ?p> 一食客勸住正欲發(fā)作的朋友,笑笑道:“沒事,郭慶的大排檔,我從少年吃到中年,這幾年在外打拼,就記得郭慶的這個味道,小子,讓你老爸慢慢來,慢工出細活嘛!?。∥兜酪??!?p> 郭亮一笑,道:“要說我爸的手藝,那真是沒得說。你們吃著喝著,我去幫各位催一下!”
郭亮快步走進后廚,看見郭慶熟悉的背影。
忽然郭亮心中一驚,只見郭慶身子后倒,左手緊緊抓住灶臺邊以免摔倒,吃力的轉頭來“快,快扶…………。別忘記這三桌,還沒,沒結帳!”
話未落音,郭慶整個身子癱倒,郭亮一個箭步上前扶住老爸,“媽,快打120,老爸病又犯了?。 痹捨绰湟?,旁邊的配菜間竄出一個中年婦女,手里還提著一條宰殺一半的魚。
郭亮見老媽愣著,不由惱怒道:“媽,快打120了,那條魚還拿手上干嘛,快來幫忙,我要扶不住了?。?!”
郭慶只覺眼前一黑,然后就處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
耳朵邊偶爾傳來妻兒焦急的呼喊聲,可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要死了嗎???”
忽然,郭慶眼前一片大亮。
大亮之后,眼前出現(xiàn)往昔的生活片段:從少不更事到青年外出打工,從和老婆相識相愛,到兩人奮發(fā)創(chuàng)業(yè)擺攤…………。
“聽說人死之前會將一生的重要時刻回放,難不成我真的要死了???”
“不會這么巧吧,早上剛從醫(yī)院出來,晚上就掛了???”
耳邊的聲音漸弱。
“不要啊,我才五十六歲,還沒見兒媳婦,還沒有享受過人生呢。”
郭慶正胡思亂想,一陣強光閃過,再睜開眼,卻見自己身處醫(yī)院的ICU病房內。
不遠處,另一個自己躺在病床上,全身都是輸液管,妻兒在旁邊泣不成聲。
再定晴一看,心跳檢測儀的曲線波動越來越小,眼見呈一條直線。
“醫(yī)生,醫(yī)生,我爸快不行了?。 贝髢鹤庸〈蠼衅饋?,只片刻,來了一個大夫,郭慶一看,還是老熟人---王大夫。
王大夫也不多話,直接上手,一番操作之下,心電圖仍是一條直線。
“王花啊,你老公就要走了。有什么話抓緊說吧?。 ?p> 王花木然,老公進醫(yī)院之后,王花心中便有了不詳?shù)念A感:聽說腦出血很少能躲過第三次,前兩次老公安然無恙,還能繼續(xù)做生意,也算是老天爺給面子了。
可這一次,大夫說老公回天無術,主要是腦干出血,出血量十毫升以上,沒救的。
王花自己也查了一下資料,一般腦干出血三毫升以下,還有生還的希望。
可那種生還,也只是成了一個殘廢。三毫升以上,基本上醒來也只能癱在床上。
這十毫升以上的大出血----雖然心中不舍,可又能怎么這樣?
王花狠狠心,在親友的勸說下放棄了保守治療:家里還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不能為他將一大家子人都搭進去。
“拔管吧!!王醫(yī)生!!謝謝你對郭慶的照顧。唉,我也勸過他休息,可他不聽我的?!?p> “別說了,郭慶這個人性子硬,只要打定主意,別人怎么勸也是沒用。這樣也好,走得痛快。也沒受什么苦,也沒浪費家里的錢。只是以后,家里全靠你了,你自己要撐住?。?!”
王大夫轉頭仙:“拔管!通知后勤準備拉人!”
“媽蛋,我真的要死了???這難仙是傳說中的元神出竅??”
郭慶呆呆看著醫(yī)生給另一個自己拔管。心中焦急卻無可奈何!
眼前忽然飄來一團拳頭大小的金光,郭慶下意識地揮手去拍。
瞬間,只覺腦子大震,那團金光竟順著手臂竄入大腦之中。
郭慶只覺一股巨痛傳來,只聽一個聲音在腦中回響:“你,想逆天改命嗎?是,或否?”
“是??!我想活著!!我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