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婉春醒來后,對面的臥榻早就空了。
青柳滿面喜色地向她匯報事情的結(jié)果:“侯寶貴手段了得,不到一個時辰,毛氏的丫鬟就都招了,王氏的孩子是她下的手,你也是她給你下的藥。毛氏還死活不認(rèn),喊著要見貝勒爺。貝勒爺人沒見,直接賞了她一條白綾?!?p> 說道這里,青柳一頓,喜色又添了幾分:“還有,八爺仔細追問毛氏給你下了什么藥,又找了大夫,專門給你配了一副調(diào)養(yǎng)的藥,一大早的,藥房的人就把藥送來了?!?p> 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郁婉春一點沒覺得高興。
毛氏,到底是他的女人,服侍了他近十年,說殺就殺了,男人的心,還真是硬啊。
“毛氏現(xiàn)在在哪,已經(jīng)死了嗎?”婉春問。
“昨晚被關(guān)到了柴房里,這會有沒有死還不知道。”
婉春抬腳就往外走。
“哎,哎,姑娘,你干什么去啊?!?p> “我去看看毛氏。”
“毛氏要么已經(jīng)死了,要么就快死了,姑娘去了,豈不晦氣。姑娘何苦呢,就算她曾經(jīng)害過姑娘你,姑娘也已經(jīng)報了仇,不用真的親眼看她怎么死的吧?!?p> 婉春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頭看著青柳:“我去看她,不是要親眼看她怎么死的,而是因為她和我一樣,都是女人。青柳,你要記著,你也是女人?!?p> 青柳一時愣在了那里,姑娘的話,為什么她聽不懂呢?
看守柴房的是兩個精瘦的婆子,見婉春來了,趕忙迎了上去:“見過婉春姑娘?!?p> “給我開門,我要進去看看。”
兩個婆子面露難色:“里面又臟又亂,姑娘還是別進去了?!?p> “給,我,開,門?!蓖翊旱恼Z氣不那么和善了。
兩個婆子一慌,趕緊去開門?,F(xiàn)在,府里上下,誰人不知,貝勒爺寵這位婉春姑娘快寵到天上去了。
“婉春,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p> 還沒進屋,婉春就聽到毛氏歇斯底里的怒罵。
難怪,兩個婆子不愿放她進來。
忍著房間里的怪味,婉春快步走到毛氏面前:“你罵夠了嗎?”
毛氏一愣,抬了頭。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亂了,那些金釵銀釵胡亂地插在她頭上,她一向白凈的臉上黑一塊灰一塊的,往日的威風(fēng)全然不見了。
看清眼前是何人,毛氏瞳孔一縮,猛地?fù)淞诉^來,像一只餓極了的猛虎。
婉春輕輕一個轉(zhuǎn)身,避開了毛氏,雖然最近一直病著,可是論身手,毛氏還遠不及她。
“哈哈。?!泵吓吭诹说厣希嫒莓惓5呐で骸巴翊?,你來,就是想看我這副狼狽的樣子的吧?,F(xiàn)在,你一定很得意吧。哼,你不用這么得意,我告訴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總有一天你會人老色衰,總有一天你會失寵。到那時,福晉一定會好好收拾你的?!?p> 看著伏在地上的毛氏,婉春一臉平靜地說:“不,我不會。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得寵過,因為八爺根本不曾碰過我。”
毛氏猛地抬頭,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婉春。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婉春接著說:“我和你不同,我從來不想爭寵,我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離開這個貝勒府,一個人靠著自己的雙手養(yǎng)活自己。”
毛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婉春,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
“毛氏,你日日想著爭寵奪愛,我知道,這不怪你,因為你從小就被你的父母你周圍的人這樣教育著??墒牵沐e就錯在太心狠手辣,連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你罪孽太深,換做我是八爺,也不會留你性命?!?p> “今天,我來看你,不是來看你的笑話的,我只是想在你死前告訴一些你從前沒聽說的東西。毛氏,現(xiàn)在,這個世界被男人掌控著,他們不讓女人讀書識字,他們把女人鎖在深宮后院里,還用什么三從四德來約束女人。其實,世界可以不是這個樣子的,女人也可以讀書識字,也可以出去做工掙錢,也可以做官甚至做皇上,甚至可以青史留名。毛氏,你有沒有想過,你活了這一輩子,斗了一輩子,得到了什么,又是為了什么。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希望,不管你托生成男人還是女人,你要為自己而活,不要再受人擺布,不要整日想著勾心斗角,你要學(xué)會讓自己的一生過得有意義?!?p> 婉春知道,這種毒雞湯擱現(xiàn)在,肯定會被不少人嗤之以鼻,可是,婉春心里就是這么認(rèn)為的。
不管是在心浮氣躁的現(xiàn)代社會,還是機關(guān)算盡的古代,婉春,從沒有改變過自己的信仰。
婉春走了,留下毛氏一個人沉浸在凌亂中。
是啊,她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呀。
拿起三尺白綾,毛氏將它掛在了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