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逢

　　草青草黃幾春秋。

　　圣上與皇后東巡，太子蕭弘監(jiān)國，二皇子蕭毅已加封為郡王，輔助太子在京處理政事。而蕭楚依然只是三皇子，連個國公的爵位還沒得到。

　　蕭楚一時苦悶，看著二位哥哥再想到自己孤苦無靠，竟病了一場，便向太子蕭弘告假，要去京郊療養(yǎng)。

　　太子最是知道他的心事，無奈幫不了他。如若多讓他表現(xiàn)，恐二弟嫉恨于他，更加暗下絆子，無能之人才會心眼小，蕭毅資質(zhì)平庸，做事只憑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又無大智慧，只不過淑貴妃圣寵不斷，不斷給兒子各種謀劃，圣上也深知蕭毅的能耐，加封郡王只不過是熬不過淑貴妃厚臉皮一哭二鬧三上吊。

　　蕭毅其實并不傻，深知小他半歲的弟弟的才能，也經(jīng)人提醒也曉得弟弟一直深藏不漏，所以時刻提防他，太子之位不能謀到，但是斷不能比自己小的弟弟光芒萬丈，所以處處給弟弟添堵。

　　蕭楚幸好有師傅不斷鼓勵，又叫他忍耐，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扇缃裉颖O(jiān)國，蕭毅封郡王，即使表面裝作若無其事，可還是有難聽話語傳到耳朵里，再堅強的人也有挺不住的時候。

　　稀里糊涂病了一場，只想逃離京城，暫避哥哥們的風(fēng)頭。

　　太子準了弟弟的假，但只說是大長公主莊園的桃花開的好，請自己過去賞花，無奈太忙所以特派三弟代為請安，三弟也大病剛愈，知道大長公主家的大夫是最會調(diào)理的，也勞大長公主好好照顧三弟，月余后再回來復(fù)命。

　　蕭楚慶幸還有個哥哥保護自己。太子蕭弘是皇后所出，不論嫡長都是皇嗣不二人選，而且太子仁德滿朝稱贊。哥哥沒有謀害自己的理由，所以一心也希望太子能順利登基，自己處境只會比現(xiàn)在好。

　　太子特命景衡世子陪伴蕭楚去往京郊的大長公主莊園。景衡騎馬，三殿下坐轎，雖已開春，大地的寒氣退了，但生怕騎馬勞累，蕭楚只能老實地聽安排坐轎前往。

　　這次蕭楚不住花園的桃緣齋，卻被大長公主安排在一處二層的書齋。房前一假山石，沿著山石臺階可走到書齋二層。上到二層才發(fā)現(xiàn)，這二層才是和前面的院子相平，前方的景色遍可盡收眼底。

　　這日蕭楚看書打發(fā)時間，景衡回府了。據(jù)說是因國公世子回來了，蕭楚便放他回家去。如今只剩蕭楚和幾個小太監(jiān)在書齋。蕭楚倦了，站起身踱出書齋，登上假山，到了山頂，看見眼前景色果然不錯，他便順著小路向前方踱去。

　　鵝卵小路曲折蜿蜒，亭臺樓閣巧妙掩于景致之間，正值樹木發(fā)新綠之時，柳枝嫩芽蔚蔚，如綠帳鋪綴，幾枝含苞待春華的花枝正迎風(fēng)搖曳。

　　“幽人展襟袖。惜鶯花未老，江山如舊。杜鵑聲里同攜手。

　　嘆陌上芳草，堤邊垂柳。一春十病九因酒。愁來獨搔首?！薄?】蕭楚隨口吟著幾句應(yīng)景符其心境的詩句出來。

　　蕭楚走著看著，漸漸發(fā)現(xiàn)眼前這景色似曾相識，抬眼便見“桃緣齋”幾字，雖然只住了兩月，又過了好幾年，眼見舊物，睹物思情。

　　屋前的臘梅冬天才開花，想起當(dāng)年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幾個伙伴樹下潑雪戲鬧，一股思緒涌上心來。蕭楚慢慢踱步往后走，屋后原有好幾株桃樹的，此時應(yīng)該開的正盛，那年來時是冬季無緣相見，今天便要開開眼界。

　　眼見一少女蹲坐于那桃花樹下，抬著頭閉著眼吟誦著詞句。

　　“昨夜巫山下，猿聲夢里長。

　　桃花飛綠水，三月下瞿塘。

　　雨色風(fēng)吹去，南行拂楚王。

　　高丘懷宋玉，訪古一沾裳?！?p>　　蕭楚仔細一看，這位姑娘身著桃紅色緞面對襟褙子，白底繡折枝梅馬面裙，從這穿著定是位小姐，從這年齡看，應(yīng)該是靜姝或者笑妍，在細看，翠眉而瑤質(zhì)，雖然瘦了許多，還是能認出是笑妍的模樣。

　　蕭楚嘴角一揚，悄悄撕下手中書本的一頁，在掌中握成團，朝笑妍扔去。

　　笑妍閉著眼，毫不知情。那紙團被丟在額上，笑妍緩緩睜開眼，緊起鼻子，向天上瞧去，“不會是鳥屎吧？”喃喃道。此時笑妍才發(fā)現(xiàn)地上的紙團，再往前一瞧一男子立于面前幾步遠處。

　　笑妍唇角一揚，“呦，我真把‘楚王’招來了。或是那叫了一夜的猿猴，哈哈?！犝f你來了，還沒來得及盛裝拜見?！闭f完便繼續(xù)閉著眼躺了下去，“我不舒服，今天就不行禮了。你也來看這樣賞桃花才好看?！?p>　　蕭楚也是好奇，笑妍躺在那里做什么便走到樹下，順著她臉朝的方向看去。

　　“你要躺下，也不怕扭斷脖子。”笑妍說道。

　　“哦”，蕭楚躺在樹下看見藍的天白的云粉的花，一陣清風(fēng)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又帶來一股花香。

　　“眼睛要閉上，你細品，這人世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外人在無法驚擾。”突然笑妍睜開眼睛，到嚇了蕭楚一跳，果然即便變成大丫頭，一驚一乍的性子到?jīng)]改多少。

　　“你的角沒了，開始蓄發(fā)了?！毙﹀娛挸褜㈩^發(fā)束在腦后的玄色絲囊中。

　　蕭楚暖暖一笑，“到年齡自然要留發(fā)了?！?p>　　笑妍嘴角輕揚，“還是那兩角好看。”

　　“你倒是……變得好看了，以前像個小男孩。”

　　“你卻變……丑了，小時候嬌嫩得似個小姑娘?！?p>　　笑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屈膝蹲下給三殿下行了禮，還不等蕭楚開口，笑妍笑著便起身離開了?！暗厣蠜?，不可多坐。哪天去書齋看你，對了還給你備了個禮物，一并帶去。”獨留坐在地上的蕭楚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婀娜背影。

　　一日蕭楚在午睡，迷糊中聽見有人說話，一睜眼，笑妍兄妹正坐在身旁?！澳銈兒螘r來的？”

　　“到底還是把你吵醒了。”景衡蹙著眉說道。

　　“我們是故意的，還是少睡點吧，不然晚上可要數(shù)星星了?！毙﹀又绺绲脑挕?p>　　“來人，殿下起身了?！本昂獾?。

　　小太監(jiān)從外間進來準備服侍殿下穿衣。景衡忙說道：“好妹妹，你倒是避一避。”

　　“你還想看男人脫衣不成?！笔挸男χf道。

　　“惡心！你們男人真是什么話都說，我沒說我不出去，干嘛欺負我。這樣我走了。你那禮物也不得了?！?p>　　“好表妹，我錯了。下次絕不和你一樣亂說話?！?p>　　“你……”，笑妍剛想發(fā)作就被攔下，

　　“快出去?！本昂饷睢?p>　　————————————————————

　　【1】葛長庚《蘭陵王桃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