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被她說中了?
“都在吵嚷什么?”
威嚴的聲音響起,身著紺藍流云底鶴紋長袍的男子負手走進來,樣貌端重方正,三角眼掃過滿屋的狼藉,立刻現(xiàn)出怒色。他蓄兩撇八字胡,看上去三四十許,正是原主的養(yǎng)父君遠侯楚振陽。
“爹你快救救我,娘和姐姐要放火燒死我!”
不等白氏和楚若蓮反應(yīng),楚如萱就現(xiàn)出驚懼之色,上去一把拉住楚振陽的胳膊,啜泣起來。
見她告狀,楚若蓮忍不住道:“爹別聽她胡說,四妹跟瘋了似的,一進來就打我。母親喚人進來,她不知用什么武器,將下人的腿都弄傷了?!?p> 那個中暗器的家丁還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看見他腿上滲出的血跡,楚振陽扯住楚如萱的衣領(lǐng),一巴掌就要朝她臉上扇過去。
“爹,爹爹別打我!我這臉上都是惡瘡,待會把您的手打爛了?!背巛鎯芍桓觳沧o住自己的臉,模樣看上去滑稽至極。
楚振陽大約也覺得惡心,冷哼一聲甩開袖子。危機解除,楚如萱縮到角落里,眼淚簌簌往下掉:“爹爹明查,凜秋院里頭一個伺候的下人也沒有,如萱來逢春院求母親給女兒賜幾個下人,誰知道一進來就聽姐姐說要一把火燒了凜秋院。”
“姐姐,你敢說你剛剛沒有說過嗎?滿屋的下人可是個個都聽見了。”楚如萱帶淚的眼眸看向楚若蓮,迸出攝人的寒意。
被她盯著,楚若蓮竟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氣勢弱了幾分:“我……”
白氏將楚若蓮拉到身邊:“若蓮說要燒凜秋院,是說院中雜草太多顯得荒蕪,要一把火燒個干凈,看起來才清爽。振陽,如萱是誤會了若蓮的意思。只是想不到如萱小小年紀(jì),出手就如此狠辣,真是令人驚訝?!?p> “原來母親也知道我院中荒草叢生,我還以為這府里頭根本沒人管我的死活。這下如萱可放心了,母親既然知道了情況,想必一定會派人將凜秋院收拾妥當(dāng)?!?p> 楚如萱一掃地上的幾個家丁,皺起眉頭:“至于這些下人,我好歹是府里頭的主子,豈是他們能觸碰的?他們以下犯上,我教訓(xùn)他們有什么不對?”
“爹,您最知道長幼尊卑的道理,不會怪罪我的是嗎?”
楚振陽眉心蹙起,這個丫頭什么時候這么能言善辯?
“你既然知道長幼尊卑四個字,剛剛還對我和娘如此不敬,難道不該罰你嗎?”楚若蓮見楚如萱三言兩語就想把自己摘出去,氣結(jié)開口。
楚如萱看她一眼,目光轉(zhuǎn)過,又落在白氏身上,微微一笑:“母親剛剛不是說了,這一切都是誤會嗎?”
“你……”
“夠了!”楚振陽怒喝一聲,“一個兩個,像什么樣子,沒的叫人看笑話!”
他瞪一眼楚如萱:“你給我滾回去,以后沒事不許出凜秋院?!?p> 若不是楚振陽縱容,原主在侯府的處境也不會這么艱難。楚如萱明白指望不上他幫自己,語氣冷了幾分:“叫我回去可以,只是我方才說的,凜秋院里頭沒丫頭,如果母親不愿意撥人過去,麻煩將我娘留給我的慧月還給我?!?p> 聽她提起她娘和慧月,楚振陽的臉色忽然又青又白,變得有幾分古怪。
他頓了頓,看向白氏:“慧月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不關(guān)心后院,自然不知道白氏早就暗中作梗磋磨原主,將慧月弄去了后院。
“慧月犯了錯,被罰去后院了。我身為當(dāng)家主母,不過處置一個下人,有何不可?”白氏理直氣壯,聲音里卻泄露幾分緊張。
楚振陽正想開口將楚如萱打發(fā)回去,忽然對上楚如萱一對清冷的眸子。
楚如萱對著他,咧開嘴角:“爹,我聽說您能當(dāng)上君遠侯,都是我娘的功勞,這個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娘還在不在世上,要是她知道我過得不好,心里一定會難過的?!?p> 楚振陽聞言臉色驟變,心中怒氣上涌,又忍不住心虛。
“胡言亂語什么?不過一個丫頭,你去后院把她帶走就是,也至于鬧得這么雞犬不寧?”長袖一翻,楚振陽擲下幾句話,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楚如萱若有所思。
難道真被她說中了?
這個傳言只在楚如萱的記憶里占據(jù)十分模糊的一角,她也并不確定,這不知道從何而起的說法究竟是不是真的??墒强闯耜柕姆磻?yīng),看來不真也對了八成。
原主的生母究竟是誰,又去了哪里,她一定要查出真相。
“既然父親都應(yīng)允了,那如萱就去照辦了?!背巛孓D(zhuǎn)身對著白氏行了一禮,說是行禮,看上去更像炫耀,白氏登時氣得臉都綠了。
走出逢春院,楚如萱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倏然而過。
有點眼熟……
不知怎的,楚如萱腦海中冒出在宮中遇到的那個討厭鬼。
可他明明雙腿殘疾,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輕功了得來去自如。
難道是這個人,剛剛使暗器救了她……
究竟是誰呢?
后院里,幾個下人面色枯黃,身上單薄的麻布粗衣打了幾道補丁,手里不住地刷著恭桶。地上污水橫流,冒出股股腌臜的臭味。
婆子手里拿著一截馬鞭在她們四周轉(zhuǎn)悠,懷里揣一兜瓜子,果殼吐了一地,惡狠狠地念叨:“都給我快點!刷完這些給各處送過去,再把井邊堆著的衣裳洗了?!?p> 她倒三角眼,嘴角下垂,松弛的臉耷拉下來,一臉兇相。
“啪!”
忽然,婆子手上的馬鞭揮出去,狠狠抽在一個年輕女子的身上,立刻將她身上破舊的外衣抽出一道長口子。那女子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婆子便用力踹向她的胸口:“沒吃飯?慧月,我看這幾天就你最會偷懶!”
慧月擦了一把額頭上沁出的汗水,聲音虛弱地對婆子說:“張嬤嬤,我這幾日受了風(fēng)寒……”
話音未落,婆子就厲喝一聲:“風(fēng)寒?不過一個下賤的丫頭,一天到晚裝得弱不禁風(fēng),就你嬌弱,就你金貴!”
她一邊呵斥,一邊揮著鞭子抽下去?;墼略诘厣蠞L了幾下,沾了滿身的臟污,鞭痕的刺痛沁入骨髓,她氣若游絲地求饒:“嬤嬤,嬤嬤饒了我吧?!?p> 四周的人仿佛對這一切習(xí)以為常,她們紛紛往外避開,生怕婆子遷怒自己,連眼神都不敢往慧月那里分。
楚如萱踏進后院,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她氣不打一處來,看見井邊有一根胳膊粗的木棒槌,拿起來按著婆子的后背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