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喂喂喂,我可是花魁!
面對一碗熱騰騰的金坷垃,臭氣撲鼻而來,眾人捂著鼻子,躲出老遠,想笑又不敢笑。
鐘涯不知道是穩(wěn)重,還是氣昏頭了,一沒捂住口鼻,二沒挪動身子。硬是坐在一碗金坷垃旁邊,定定地看著。
周子敬早已猴精猴精地躲到一旁,豎起大拇指:“牛皮啊,大哥?!?p> 原本只以為許長安是個沒錢又窩囊的窮小子。當(dāng)初是看錯了,憑一手金坷垃,這貨絕對是個人物。
“這位是誰?你們認識嗎?”大家搖搖頭。
鐘涯端起金坷垃要扔向坐在遠處,悠閑喝茶的許長安。被胖老板攔下,“鐘公子息怒,有什么恩怨,還請到外面?!?p> “和他一起戲弄我。還敢攔我?”鐘涯說,“信不信,我把扣在你頭上?”
“來者是客,客人給錢。力所能及的,勢必辦到?!?p> “少爺。千萬別……”家丁附在鐘涯耳邊,“傾仙樓后面有大人物。”
“我管他是誰……你起開!”
“是太守!”
鐘涯登時泄氣,舉到半空的金坷垃,再次回到胸前,恭恭敬敬地端著。
“好?!辩娧臍夂艉舻卣f,“你跟我敢出去嗎?”
好事者的目光聚向許長安,所有人等他的回答。等著有人被打破鼻子或是打斷腿。
許長安捂著鼻子,趕蒼蠅般趕走鐘涯,“麻煩,離我遠點。你端著碗金坷垃,實在……”他搖搖頭說,“太臭?!?p> “要是端的累了,便放下。不用一直端著?!?p> 一旁的周子敬,噗嗤一聲,再也憋不住地笑出聲來。他裝作哀傷地扶著額頭,“鐘兄,嘖嘖嘖~哎~嘖嘖嘖~哎……”
鐘涯把金坷垃扔給家丁,“想說什么就說,別陰陽怪氣?!?p> “你,敢不敢跟我出去?”他指著許長安的額頭。
許長安輕輕推開他的手,理直氣壯地笑了笑說:“不敢。”
不光是鐘涯愣了,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他們預(yù)料中的情況,要么許長安草莽義氣地說:敢。然后臉上帶出,哪個孫子不敢出去的表情。要么許長安解釋東,解釋西,扭扭捏捏認慫。
然而,許長安就倆字,“不敢?!?p> 過一會兒,有人才回過味。得,感情人家許長安根本沒把鐘涯放在眼里。你鐘涯把自己當(dāng)根蔥,在人家眼里,連瓣蒜都不如。
更具體點形容,好比大人會因為幼稚的問題,跟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計較嗎?
他起身去找老板,伸出推鐘涯的那只手,“請問哪里可以洗手?這只手碰了臟東西,不洗洗實在是渾身不舒服?!?p> 自己跟鐘涯斗了這么多年,頭一次這么解氣。望著許長安遠去的背影,周子敬竟然覺得,是那么的偉岸。
“行。你很行。你給我等著!”鐘涯氣急敗壞地喊道,“既然不敢出去,我們比比誰拿出的東西,更能讓清鈴兒姑娘的芳心?!?p> 雖然鐘涯沒有說出心里的那句話,眾人心里,儼然聽到那句話的內(nèi)容:我一定會贏的。你等著!
許長安徑直走出大廳,頭也沒回。他洗完手蹲在水井旁邊,坐在石頭上,望著后院的星空。
不由嘆息,真是麻煩。你們小孩子吵架,干嘛非要把我拉上呢?本是來傾仙樓,跟花魁共享晚餐的,結(jié)果鬧成這個樣子。
走吧,怕是要被人取笑。不走吧。姓鐘的肯定跟我過不去……
明月初升。
清鈴兒喊了幾聲貼身丫鬟,沒有回應(yīng):“臭丫頭,有了情郎,什么都忘了?!?p> 平日里,即使不見客,她也打扮整齊,但今日人有些懶,起床后一直發(fā)呆看書,忘記化妝,換衣。
距離見客的時間沒有多少了。她只得自己下樓,打水洗臉。
她只一件樸素至極的白裙,一雙白色繡花鞋,端著一只臉盆下樓去,“臭丫頭,回頭非扣你月錢不可。”
傾仙樓后院能進出的除了老板、姑娘和侍奉的丫鬟外,連龜奴也是進不得的??腿烁菄懒罱?。
盡管如此,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查看院中是否有人。
燈籠下,空空蕩蕩,人多在前院,伺候來看她的男人們。而那些男人,今晚將一擲千金,只為觀她容顏,與她同桌共飲。
哼,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她不屑地笑著。
她打了半盆水,才發(fā)現(xiàn)井后的陰影里,竟然坐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你是誰?躲在那里做什么?”
“手臟了,洗洗手。”許長安示意說,“不好意思嚇到你了?!?p> “姑娘也是來洗手的?你繼續(xù)。不用管我?!彼拖骂^繼續(xù)出神。
清鈴兒端著銅盆遲遲沒有離開。
他,是新來的龜公?是不是事先知道,我出來打水,故意躲在那兒偷看?
之前有個新來龜公,總是色瞇瞇的偷看,后來竟然躲進廁所,一直蹲守。要不是被大哥及時發(fā)現(xiàn),怕是真要吃虧的。
他看我的眼神,沒有半點迷戀,就像看一個普通人。不對,一定是裝的。他心里別提多激動了,男人都喜歡裝。
她暗想,反正離見客人,還有一段時間。既然如此,我便揭穿你。
“我能坐下嗎?”清鈴兒問。
“隨便坐。反正一切都是老板的?!痹S長安說。
果然,是新來的龜公。不然不會這么說話?他好像不認識我是誰?不對,一定是在裝。
她微微移向許長安,好讓對方聞到自己身上的體香。有一些男人,光是聞到她的體香,便失去方寸。
好奇怪的女人,讓你坐下,干嘛老往我這邊靠?許長安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是,你長得還行,這里是傾仙樓,你也不能這么主動吧?
而且你身上這股香味,實在欣賞不來。難道周朝沒有人賣香水?
這是商機??!反正經(jīng)脈盡斷,無法煉氣修仙。不如當(dāng)個全國最大的香水商人?賺個盆滿缽滿?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癡笑。
怎么樣?你把持不了??!清鈴兒望著旁邊男人臉上的笑容,很是得意,準備起身去找老板,開除這個心懷不軌的龜奴。
然后,她發(fā)現(xiàn)男人臉上的笑容,只出現(xiàn)了一瞬,便消失了。
可惜我不是化學(xué)專業(yè)的。雖說能做一兩款劣質(zhì)香水吧,萬一不如市面上正在買的香料呢?
還是得慎重,另選一條發(fā)財之道。真后悔前世沒有背幾本百科全書。
難道說光是體香還不夠?看你長得還不錯,我多犧牲一點。
“剛來的吧?”
“今天剛到臨安城,就來傾仙樓了?!?p> 她嘴角一笑,有戲!摟住許長安的胳膊,有意無意間,貼過去又拉開。
完蛋,被纏上了。得趕緊走。我不想晚上睡在傾仙樓。許長安連忙往外抽胳膊。
這算是什么?其他男人上趕著摸我的手。你竟然嫌棄我,還往外抽?
若是讓人知道了,我臨安城第一花魁的名聲算是臭了。
清鈴兒想到這里,貼的更近了,就是不讓許長安把手抽出去。
許長安望望蒼天,望望水井,我又不是要跳井自殺,拉我拉的這么緊干嘛?姑娘,聽說過強賣強賣,頭一次見你這樣的。
這算是怎么回事,總有人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兒。
我太難了。難不成這就是我穿越后的debuff?
喂喂喂,大哥,你不要一副忍受的表情行不行?我好歹也是臨安城頭牌花魁!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淡定,我要拿出臨安城頭牌的本事來。就不信我清鈴兒降服不了你。
“我剛來臨安城的時候,也總是一個人呆著。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p> “沒有朋友嗎?”
“她們都不喜歡我。好在我還有個哥哥?!?p> “你哥哥也在傾仙樓嗎?”
“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一個人住在不遠處的河邊。偶爾過來看我。”
“你哥哥看來很疼你?!?p> “在世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為什么來傾仙樓?”
“家鄉(xiāng)常年戰(zhàn)亂,父母死于妖兵。那時候我們年齡很小,沒有報仇的想法?,F(xiàn)在想報仇,仇人的面孔已然忘卻了?!?p> “戰(zhàn)爭中最無辜的往往是百姓?!?p>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鑼聲響起。清鈴兒才清醒過來,明明是要自己降服對方,結(jié)果變成自己被對方盤問過往。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覺得很樂意。
難道自己的魅力今天失效了?要不跟老板說,明天在對外迎客?
許長安拍拍身上的泥土,“老板敲鑼了。我該走了。跟姑娘聊的很高興。有機會下次見面。”
井邊的陰影里,剩下臨安城第一花魁清鈴兒,獨自坐著。她望著新來龜公的背影,一時出了神。
直到貼身丫鬟,推醒她,才緩過神來。丫鬟忙里忙外,幫她換上平日穿的漂亮衣服。她坐在鏡子前面,“我今天是不是變丑了?”
丫鬟上看下看,說:“姑娘,今日比昨天漂亮?!?p> 清鈴兒纏弄著自己烏黑的秀發(fā),心想:
我還是我,他卻與其他男人不同。臨安城內(nèi),但凡見過我的男人,莫不是神魂顛倒。
唯有他不同!他看我時,眼神很純潔。仿佛看到的是真正的我,那個在邊境小村中的我。
而不是如今華服加身,紙醉金迷的我。
明天一定跟老板,要那個新來的龜公。哎呀,竟然忘記問他名字叫什么了!我真是笨蛋。
她氣惱地連拍額頭,“今天是怎么了?腦子竟這么遲鈍?”
丫鬟覺得今天的姑娘十分奇怪,又不敢問,“姑娘,到時辰去見客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