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我推開門,走進(jìn)去,窗外有風(fēng),窗簾輕輕在飛舞。
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這個房間,每個角落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比我自己的房間還要熟悉。
我們曾在這里嬉鬧,爭論,談心,譜曲,彈琴……
我喜歡無理取鬧,然后看他無可奈何地笑。我喜歡他伸出手寵溺地揉我的頭發(fā),捏我的鼻子,最后把我抱入懷中使勁親我。
回憶接踵而來,卻是負(fù)擔(dān)。
床很大,空空蕩蕩。
我坐上去,摸著床單,一下一下地摸著。
對面柜子上有個盒子,我的呼吸一滯。
我盯著它看了很久,月沉走過去拿來遞給我。
這是一個精致的雪白色盒子,是用納羽境最珍貴的羽石精心打造而成。這種羽石在羽神山的山頂上才有,一萬年才會形成一小塊。
這是我送給他的,是他很珍愛的東西。
“里面到底是什么?”月沉問,“我記得我哥不準(zhǔn)任何人打開?!?p> “我也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月沉非常驚訝。
他驚訝也不奇怪,但我的確不知道。
“天空說過,這里面的東西等到一個重要的日子會送給我……”我說不下去,心一陣抽痛,這個日子我們永遠(yuǎn)都等不到了。
“重要的日子……”月沉重復(fù)道,試探著問我,“要打開看看嗎?”
我抱著盒子出神。
……
“打開給我看看吧?!蔽遗吭诤凶忧扒笏?。
“不行!”他一把拉開我。
“哥哥……”我揪他的耳朵,“哥……給我看一眼?哥,哥?”
他把我的手拿下來,拍了拍我的臉:“現(xiàn)在不行,再忍忍?!?p> 我恨恨地盯著他,假裝妥協(xié):“好吧好吧?!?p> “乖……”他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趁他松懈下來,抱著盒子就跑。
卻被他從后面攔腰抱住,我的手一松,盒子飛出去,我趕緊一指,讓它懸在了空中沒有摔到地上。
我沒站穩(wěn),摔到床上,而我也被他壓在了身下。
自然,沒有人再去理那個盒子,它可憐的在空中停了好久。
……
隨處可見的回憶,太他媽多了!
天空,活著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天都是重要的日子,不要等。
“明天”這個詞是最未知也是最善于騙人的,
我試了試,果然,盒子被天空用神力封住了。
和地球上用密碼保護(hù)自己的隱私一樣,納羽境是用神力來保護(hù)隱私。比如這個盒子,天空可以用兩種或三種甚至更多的不同的神力交疊在一起來封住它,如果你不了解是哪些神力,怎么試都是無法打開的。
而我,剛好是最了解他的,我輕而易舉就打開了。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熙琴譜。他鎖在這個盒子里的秘密居然是琴譜!
我看了看第一張,又看了看第二張,第三張……
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住。
“怎么了花木,這些是?”月沉也拿起一張看起來。
“這些曲子,全是幽音環(huán)奏過的幽音。”
“?。俊痹鲁链篌@,“……可是……不可能?。∥覀兟牭降挠囊舾懵牭降耐耆灰粯影?。”
“我曾經(jīng)很遺憾地跟他說可惜他聽不到好聽的幽音,所以每次我都會把幽音哼給他聽……”
“所以,這些是他記錄的……”月沉翻了翻這些琴譜。
“對,他把我哼過的所有幽音都記了下來?!?p> 我開始數(shù)這一沓琴譜,九十五張。這么多,他是怎么一首首記下來的!
我把它們放回去,關(guān)上蓋子,緊緊地抱在手里。
我和月沉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一動不動,只有窗簾!在無聲地飛上去墜下來,又飛上去,墜下來……只要有風(fēng),它可以一直這么重復(fù)下去。
連窗簾都在,他卻不在了。
想到過無數(shù)遍重返納羽境的場景,那些場景里都是有他在的,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不在我身邊。
我們走出房間,在門口我回頭看,那窗簾依然隨風(fēng)而舞,那大床依然空空蕩蕩。
正如我的心,空得無邊無際。
可他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間房間了。
我無力地靠著墻滑坐了下去。
必須要回地球了,那里還有焦急等待我的父母,可是,我舍不得離開他的房間,就像是要離開他一樣。
這里有他的氣息,有我們從小到大無數(shù)的回憶,我恢復(fù)神力后曾天真的以為我們還有幾百幾千年……
時間啊,你以為會有好長好長,它就馬上要教訓(xùn)你一下。
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月沉,陪我去一下無底湖?!?p> 月沉愣了愣,欲言又止。
“不去了吧,時間……”
“去?!蔽腋纱嗟卮驍嗨?p> 我知道他的擔(dān)心。
身體已經(jīng)被掏空了,再沒有什么可以掏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無底湖永遠(yuǎn)沒有風(fēng)浪沒有波瀾,平靜得像另一個世界,這外面的紛爭跟它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似的。
這里留下了很多我和他的回憶,還有月沉和落顏的。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仿佛過了幾萬年。
我哆哆嗦嗦地?fù)破鹛炜盏男∠瘢@眉眼和他一模一樣,只是已經(jīng)黯然無光了。
我頓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眼淚像打開了開關(guān)一樣啪嗒啪嗒流出來滴在小像上。
我把它緊緊握在手里,嚎啕大哭,邊哭邊罵:“你說話不算話!你說你再也不會離開我的!你還說要和我開店,你還要幫我捉蟲,你怎么說話不算話……天空!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我的眼淚洶涌而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月沉坐在我旁邊,他把手放在我背上,自己也哭了,邊哭邊對我說:“哭吧,哭吧,哭出來好一些。”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終于哭累了,打開手看著小像發(fā)呆。
“我想再看看我父母的?!蔽腋鲁琳f。
“我也去看看落顏的?!痹鲁琳f。
我終于見到了我那可憐的父母的樣子,很陌生,我完全不曾認(rèn)識他們一樣,但又很親切,他們是那和我只短短待了六年的父母。
我一遍遍地?fù)崦麄?,好在,仇人已?jīng)死了。
神像不能帶出納羽境,最終還得放回去。
把三個小像放入湖水里的一剎那,我才真的覺得我被真正地掏空了,掏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副軀殼。
“花木,你看?!痹鲁僚踔漕伒男∠窦拥亟o我看。
我接過來,立即發(fā)現(xiàn)了奇怪的地方。
落顏的小像居然發(fā)出了微弱的光芒,但是不注意看看不到,剛才沒拿過來之前在月沉手上我就沒看到。
我抬頭,正對上月沉的目光。
“這是怎么回事?”月沉問道。
我慢慢搖搖頭,神界里千奇百怪的事多了。
“月沉,你以后每天都過來看一看有沒有其他變化。”
月沉點點頭,從我手上拿回去又仔細(xì)看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放入水里。
“那我現(xiàn)在送你回去?”
我搖搖頭:“恐怕還得去一個地方?!?p> “哪里?”
“叮淵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