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玖伴非久伴，闌珊燈火是她鄉(xiāng)(2)
外公進ICU之后我便沒再見過，直到他出院回家。
重癥監(jiān)護室只有每天下午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十五點到十五點三十，只許一位家屬，固定人員，不得隨隨便便換來換去。
我沒進去探視過，始末都沒有，所以關(guān)于外公的狀況，也只能聽聽老媽描述。
我們每天都要給外公準(zhǔn)備食物，破壁機粉碎過，橙子、肉湯、五谷……這些填肚子的東西也只能夠我們負(fù)責(zé)，醫(yī)院才會不管病人伙食上的這些。
那段日子真的很累，身體跟心理無時無刻不在經(jīng)受著折磨，在醫(yī)院吃飯，席地而坐；在醫(yī)院洗漱，四樓廁所，這些都是老媽他們的常態(tài)，就這樣守著，能做的只剩下祈禱跟等待。
他在ICU呆了近兩個月，等來了20年的夏天，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四樓ICU進進出出的病人很多，有人白天，有人黑夜；有人一塵不染，有人血色橫飛；有人在午夜被抬出，有人哭的聲嘶力竭；有人帶著一臉惘然，眼神里竟是迷茫；有人牽著一家老小，黃發(fā)垂髫，聲淚俱下、一無所知……
看著那些不知所以的小孩，我不曉是為他們的無知感到慶幸還是悲哀，他們不懂，換作是我，我也不懂，不懂生與死的距離。但我依舊向往此刻的“換作是我”，為什么？也許是因為他們都在，會一直都在，或許是孩時蒙昧，無感悲哀！如果可以重新出發(fā)，我想回到那年今日，溫暖晴空，風(fēng)吹過的街道辦旁，有大家幸福身影。
自從外公轉(zhuǎn)院去了泰州，老媽就很少回家過，薔仁很想她，好幾次吵著想要去找奶奶玩，不得不說，老媽帶孩子還真有一套，這么快便能抓住小孩的心。沒得辦法，在小丫頭的軟磨硬泡下，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帶她去醫(yī)院找奶奶。其實我心里是明白著的，不僅僅是薔仁，其實老媽心里肯定也想能抱抱小孫女，可她不會說，也不可能要求我把薔仁帶到醫(yī)院來。
“奶奶呢？”
“奶奶去醫(yī)院了！”
“那她什么時候回來呀？”丫頭嘟著嘴，“我想要奶奶抱抱了！”
“爸爸也不知道啊!”我尷尬的笑了笑，可多希望自己能夠知道啊。
“那我們?nèi)メt(yī)院找她吧！”
“不行！”
“為什么？”
“醫(yī)院里有吃小孩的怪物！”我的解釋脫口而出，后悔也隨之而來，自己怎么能編出這么個理由呢，把丫頭嚇到怎么辦？
“我不怕，我要去救奶奶！”
……
我們真的拉扯了好久，一天、兩天，她每天都吵著要去“救奶奶”，更可怕的是，她拿我的手機瘋狂撥號，差點把我的手機聯(lián)系人刷新一遍。
“喂喂喂，警察叔叔嘛？能不能救救我的奶奶，她被關(guān)在醫(yī)院了！”
“我不知道！”
“奶奶姓唐?！?p> “爸爸的手機！”
“家里！”
……
我不知道她跟110聊了多少，當(dāng)我趕到她面前，聽出事情有端倪的時候，只覺得后背拔涼，瞬間石化。
后來我在電話里跟警察解釋了半天，沒有注意到薔仁也在旁邊聽了半天，掛斷電話后的釋然瞬間被身旁的她淹沒。
“奶奶去醫(yī)院干嘛了？”薔仁很認(rèn)真的問著，小臉不滿了嚴(yán)肅。
我不知道怎么去跟她說，畢竟她還只是個小孩，就算說了她能懂嘛？
“太姥爺生病了，奶奶在醫(yī)院照顧他。”
“那我們?nèi)メt(yī)院陪奶奶吧！”
融化了，我沒想到她能這么懂事，也開始佩服起老媽的教育帶娃能力。
“好好好，我們明天就去醫(yī)院陪奶奶！”
我在考慮要不要提前給老媽打個電話，就這樣帶著薔仁過去，說是驚喜吧，總感覺不適合醫(yī)院這個地方。
我們通了視頻，明明是我們母子倆的專屬時間，薔仁卻在中途插了進來，關(guān)于明天的計劃，是小丫頭暴露給了老媽，我在一旁害怕著，生怕電話那頭表示拒絕。
“奶奶，薔仁明天去找你玩！”
心頭一緊，生怕老媽讓我接電話。
“好啊，叫你爸爸開車慢一點！”
“嗯嗯！”小鬼看了看躲在一旁的我，“爸爸聽到?jīng)]？”
“嗯嗯，聽到了聽到了，一定開慢些！”這是給她倆的回復(fù)，瞬間便感覺到了自己的家族地位賊低。
今晚睡了個好覺，一場清夢，沒什么插曲。
我是被薔仁叫醒的，當(dāng)睡意綿綿遇上元氣滿滿，這絕對是不平凡的一天，早晨七點，我還想著能再睡一會兒，可怎么都找不到機會。
窗口的那只貓伏浴在陽光下，那一臉的愜意模樣真叫我羨慕不已，好嫉妒啊，如果有下輩子，做一只貓也不錯的。
我們給毛線裝滿貓糧，簡單地做了番收拾，日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屋里，亮堂堂的，好似仙境。
“我們走了，毛線！”
“拜拜，毛線！”
我們沒怎么填肚子，想的就是去醫(yī)院跟老媽一塊吃個早飯，薔仁拿了兩瓶酸奶，一份她的，一份老媽的，唯獨沒有我的份兒。
“為什么沒有我的份兒啊？”
“爸爸你不是不喜歡喝酸奶的嘛？”
確實，我打小就對酸奶不感，聽著她這么標(biāo)準(zhǔn)的回答，我是該慶幸薔仁對我的了解，還是該悲傷丫頭對我的冷落。
六月天，太陽醒的挺早，一路暖色將我們包裹其中，心情也隨著這番好天氣換了彩。
“太陽當(dāng)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小書包……”丫頭哼著歌，歌詞模模糊糊，但好在記憶深處有著能與之呼應(yīng)的印記。
其實這沿途算不上美景，_生硬的，除了擋光板就是鐵柵欄，可這一切的一切就隨著那一抹暖陽生動起來，世界活了，她讓我發(fā)覺，原來那些美好都還在，只是如今的我們一直都忙著追趕，忽略了當(dāng)下。
從家里開車去醫(yī)院不算遠(yuǎn)，走快速路的話，一刻鐘的時間，我們走的不算晚，七點左右的出發(fā)時間，抵達目的地時剛好十五整。
頭一次是這樣的感覺，我抱著薔仁，面容平和著，一點都沒有之前來時的忡忡憂心，或許正是因為有她的緣故，小太陽那般，暖意漸入人心，溫暖著世間萬物。
我們先去的第四層，目的就是想先碰面老媽拉她一塊去吃個早飯。
早飯在一樓，旁邊還開了一家星巴克，之前跟老媽來這里吃過一次，典雅的裝潢一點都不像是吃早飯的地方，反倒像星巴克順手開的店。
薔仁見到老媽時的激動是不言而喻的，我從懷里將她放下，小腳丫嗖嗖地就往前沖，我緊跟其后，不遠(yuǎn)處的老媽也是聞聲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