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人是不是肉體與靈魂可以分離的物種。有時我的人在這里,心真的在嘛?。我試圖作出判斷,卻不敢十足的斷定。在我的心里是否也有一個天涯,是最原始情感的召喚。抑或遵從眼前的風景,用行動去表達的是否是心里想要的,眼里望向遠處山脊的眼光是否才是真實的自我,而平時我們都在把那些光芒小心地收藏,那眉間若有若無的淡霜是不是冬天花的盛開,而我其實眉間雪舞……
每當我回到楊地灣,當媽媽搞的飯菜把肚子塞得已不再有縫隙時。我們會選擇一家人出去散步。當然很多時候妹妹并不參加,她要去找她的同學梅梅,蔣志她們玩。春天也罷,秋冬亦然。走在萬家燈火的街上,白天并不起眼的礦山一下溫潤起來,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路邊的小食店也飄出了酒香和猜拳聲。有人用雙卡錄音機放著時髦的歌,有鄧麗君的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有齊秦的大約在冬季,還有童安格的耶利亞女郎……人們敞開了心扉。肆意歡笑著,交談著。那時沒有微信。人們會泡了老茶,或在陽臺,或在院壩。三三二二圍了,海闊天空地聊?;蛘邍舜蚺?。沒有麻將,多是撲克。什么甩二升級呀,K十五呀?;蛘叽騃ll牌,我們都叫它幺的人。那時很少賭錢,鉆桌子或板凳是有的……
穿過礦區(qū),便是效野了,母親會慢慢貼上來。小魚,打通好不好耍呀,有沒有認識女孩子。我閉而不答,去看天空中的星星。那銀河中的星星真多呀。偶有一顆變幻著光芒,仿佛在眨著俏皮的眼晴。她問得急了,我會告訴她上班去了沒有留意。母親便不說話了,一會用手抉了我的肩。我的魚兒是最帥的,不是誰都配得上呢。張孃孃說有個食品站的不錯,吃國家飯票的,明天去看看吧。我沒有說話,看了曠野里飛舞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在夜色中游蕩,亦如我此刻的心情吧……
小魚,起床了。有油炸鬼和稀飯。我翻身起來。公共煤氣大灶上熬的粥可香了。還有跳水仔姜也是我的最愛,油餅是買來的,不過真的很香。母親把吹壺往盆里倒上熱水,我漫不經(jīng)心地洗上一帕。她要我還洗一帕,還沖我神秘地笑。我渾身頓時不自在起來。小張家電視機壞了,去給她看看。就在前面干打壘房子二樓左邊。你去嘛?。我還要買菜呢。你自己一個人去。媽,我跟你去買菜。不用,就買把滕菜明早下面給你吃了去打通上班。臊子都弄好了……
拗不過她,只得去了。站在門前,心總是撲撲地跳,里面好象有老虎似的。很輕地敲了門,見沒有開,轉(zhuǎn)身欲走。門卻開了,一個女孩生生地看著我,我不敢看她,低了頭。她的神情很冷漠,警惕地打量著我。電視在那兒呢,我趕緊沖過去。忙活起來,其實機器沒多大問題。是機械音量電位器接觸不良。我拆開,用小刀刮刮,再用酒精清洗電阻片和觸頭。便恢復(fù)了。要喝水嘛,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站在我身后。我偷瞄了一眼,是一個中等個的女孩子,臉上看不出表情。我沒有看她的眼晴。我不渴,我走了……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順帶關(guān)上了門。我走出好遠后方才喘了大氣。放松的感覺真好呀。好象,好象背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可能有些慍怒吧,要不,怎么老是覺得背心有點涼。
回了家,母親問我,我不溫不火。沒什么呀。她出去了。吃中午飯后。她指著我的鼻子笑罵。人家說根據(jù)你進去的態(tài)度,不是很滿意……我笑笑。猜得到。你小子,下次老實點……母親笑著教訓了幾句,就此作了罷。
回去的車是一樣的擠,我在想,其實那個女孩子也很不錯。容貌不差,很務(wù)實的女孩。祝愿她幸福。我知道下周這種相親的故事還會上演,如同前面上演過的許多次一樣……
我有所期待,為誰呢?。我也說不太清楚……只是仍期待。
很多年后的某天,我忽然明白,其實這世上不離不棄地愛著我的女人中。母親應(yīng)該是排在很靠前的那種。那時很煩,現(xiàn)在想來。我是幸福的,很幸福的那種。天涯,不過是眼中或遠或近的目光。那用目光織成的線最先是掌握在媽媽手中的?,F(xiàn)在,她目光里的線卻在我手里,我應(yīng)該握緊它……
曉月追風
愛你的人,你愛的人,不離不棄的人,你即將去愛的人,那一個是你的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