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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里尋她千百度之農(nóng)婦篇

128.復課

  高媛也不多教,先從阿拉伯數(shù)字教起。隔天半個時辰,一個月下去之后,才把加減法講完,連乘除都沒有教到。不是這些孩子笨,而是他們把大量時間都用在熟悉各種數(shù)學符號上了。就連豎式計算這種現(xiàn)代小學生都能熟練掌握的東西,都能引起他們的不斷贊嘆,覺得實在太精妙了。

  至于九九乘法表,反而不用多費勁,這是現(xiàn)成的,背就是了。有了前面的基礎,乘除法居然用半個月就教完了。

  “還是這個好,有了這個,就不用算盤了。”馬肅正在做完一道除法題之后,嘆道。

  “數(shù)越大越方便。”梁子陽頭也不抬地道,還有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到時間了,他得抓緊時間再做一道題。

  “算賬也方便。”徐士充樂呵呵地道,他們家有鋪子,他偷偷地把賬本拿來算了算,居然特別快就把一個月的流水賬算清了。好開心有沒有?偏偏不能跟家里人說,怕挨罵,說他不務正業(yè)。

  他戳了戳旁邊坐著的柴伐北:“阿北,你說實話,嬸娘有沒有給你們倆多開課?”

  柴伐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答:“沒有?!?p>  說隔天教半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娘可堅守原則了,一點兒人情都不講。不過,這些人不可能老在自己家里,到時候只有他們一家人,嘿嘿嘿……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臨了。秋風漸起的時候,青山書院終于可以恢復上課了,時間就定在八月初一。

  “城外沒有流民了?”徐士充消息靈通,知道了書院復課的消息之后第一時間來通知大家。興奮之后,便是追根究底。

  “說是少了不少,就都挪到北面去了。說起來還多虧咱們的山長,本來官府是打算把流民安頓在西邊的,山長找了他的同科,這才把流民安頓到城北去?!毙焓砍鋭兞艘涣{}水花生放到嘴里,還是柴家好,老有新鮮東西吃。

  “少的那些人呢?去哪兒了?”高媛奇怪地問。

  “有的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有的在城里找到了差事,也有一些成了大戶人家的仆役?!迸滦焓砍湔f出什么來,柴文道急忙回答。

  徐士充很知機地沒說話,可不,嬸娘是婦道人家呢,心軟。要是知道死了那么多人,心里該難受了。他們家也是不對娘和姐妹們說這些的,也是出于這樣的顧慮。

  高媛嘆氣:“成了仆役啊,那就再也不是良民了吧?”

  柴伐北拉著她的胳膊:“娘,當仆役有當仆役的好,最起碼不用出徭役了不是?總比餓死好?!?p>  “還有餓死的?!”高媛驚問。城里的糧價只漲了一成,流民的影子半個都不見,應該沒有多少流民吧?難道還有餓死的?

  “沒有,沒有,我就是這么隨便一說?!辈穹ケ毙睦锇Ш?,看到了叔父眼中的警告之色,說錯話了。

  “嫂娘不必憂心,統(tǒng)共就三個州受災,流民本就不多。官府又設了粥棚,還招了些人去修路啊、疏浚河道啊什么的,除了一兩個年老體弱病死的,沒有人死?!辈裎牡垒p松地道。

  “哦,那就好?!贝笙某墓俑€算是不錯的,她這樣帶著倆孩子的外來戶都能活得挺好,沒道理那些土著們活不下去。

  其余幾個人看了看柴文道,什么都不說。心里卻對他欽佩不已,瞧這瞎話說的,張口就來啊。疏浚河道,誰家河道大夏天的疏浚啊?也就是欺負嬸娘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外頭的事情罷了。三個州還少嗎?即便是燕北地廣人稀,也不下十幾萬人口。能夠千里迢迢走到晉中的,已經(jīng)是其中最強壯、走得最遠的那一部分了。這些人在富裕的晉中討生活都如此不易,其余大部分流民的命運可想而知。

  “嗯,我聽說靳家還招了不少人蓋房子了呢?!瘪R肅正接話,看自己這話說的多有水平,這可是真事。至于靳家給了流民多少工錢,那就不足以為外人道了。

  看來大家都是老手啊,她還以為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什么叫以工代賑呢。

  “怪不得我昨日上街,發(fā)現(xiàn)街上人少了呢,那些滯留在這里的客商,是不是也離開了?”高媛大悟。自家孩子為什么帶同窗來家里住?。砍藶榱藥椭笆″X之外,客棧里客滿也是一個重要因素,不少南來北往的客商都因為流民滯留在晉中了。

  “對,往西邊的路已經(jīng)通了,往北邊的也快了?!毙焓砍淅^續(xù)充當消息傳播者的角色。

  “那就好,那就好。這路只要通了,事情就好辦了?!备哝碌?,“八月初一復課,也沒幾天了。等我做幾道好菜去,阿充今天也在嬸娘家里吃。”

  徐士充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道:“嬸娘,您剛才不是打算不管我飯的吧?”

  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柴伐北更是一把就把他眼前的一盤子鹽水花生撈過來:“沒錯,沒錯,你趕緊走吧。”

  “不成,打死我也不走。”徐士充配合著他逗樂,“嬸娘,我還要吃?!?p>  拉長了聲音,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高媛笑得不行:“吃,可勁兒吃,廚房還有好多呢?!?p>  徐士充得意洋洋:“幸虧嬸娘疼我,要不我今天就要餓肚子了。”

  “那你也少吃些吧,嬸娘的這些花生是要拿到夜市上賣錢的?!绷鹤雨栆姼哝逻M了廚房,低聲悄悄地對徐士充道。

  徐士充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花生放了回去。和自家有田地商鋪不同,柴家的收入主要靠嬸娘在夜市上賣花和小食,對了,偶爾還會販賣些瓜果。

  “吃吧,不差你這一盤子?!辈穹ケ毙Φ?,家里早就不指望賣這個過日子了,只不過因為有客人在,總要做些遮掩,高媛這才把以前的生意重新拾起來。

  不僅高媛重新賣小食,就連他們叔侄倆也加快了抄書的速度,隔三差五地把所抄的書送到書鋪里,掙些銀錢出來。柴文道的書法極好,柴伐北的更好,兩個人抄的書如今已經(jīng)到了書鋪所給的最高價格。尤其是柴文道還掛著案首的名頭,他又只撿著四書五經(jīng)抄,每次拿到書鋪里,往往還沒來得及過夜,就被人高價買走了。

  馬肅正和梁子陽的家境差不多,都是鄉(xiāng)下的一般人家,以前也干過抄書掙錢的活兒,只不過比不得柴文道叔侄倆的工錢。兩個人在柴家白吃白住很是不好意思,把自己抄書的錢也給了高媛。高媛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對兩個人照顧得更加周到,甚至還在給柴文道叔侄倆做夏衫的時候,給他們倆也做了一身。

  主人熱情,客人知禮,再加上有傳授算學的情誼在,這一個多月,眾人的關系處得很是不錯。高媛把馬肅正和梁子陽當成半個學生看,馬肅正和梁子陽卻是真心誠意地將她視為師長。天地君親師,在這個時代,老師的地位僅次于父母,就連婚姻都是可以插一手的。

  在眾人的一致隱瞞下,高媛對于城外的流民歸宿有了一個樂觀的評價。在青山書院八月復學之后,重新過上了以前的平靜生活。在她的身邊,也出現(xiàn)了操著外地口音的人。大多是在晉水河邊碼頭上扛大包的苦力,偶爾也有大戶人家的仆役,或者某個商鋪里的學徒??磥黼S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shù)流民已經(jīng)在晉中府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慢慢地融入到這個城市中來了。

  等柴文道幾個人回來過中秋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跟他們講了。馬肅正和梁子陽雖然回了青山書院住,可每次休息的時候,向來是跟著一起回來的,他們還惦記著跟高媛學算學呢。

  幾個少年都沒有想到,高媛會對流民的事情這么感興趣,不由面面相覷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統(tǒng)一口徑,到最后眾人的目光一致聚焦到柴文道身上,眼睛里明明白白地露出讓他打頭陣的意思。

  柴文道只好輕咳了一聲,決定以退為進:“嫂娘,您覺得這樣不好嗎?”

  高媛其實完全是把流民安置當成了課題來研究的,多好的研究機會啊,對于災難的處置,是最能考驗執(zhí)政者能力的。以前在課堂上學習古代政治思想史的時候,只是研究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者是用什么政治手段來進行統(tǒng)治的,可沒有這種實際操作的具體事例。誰讓她現(xiàn)在生活安逸呢?總要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干不是?

  “我是想啊,這些人就這么在晉中生活下去了,那等災情過去,他們還要回老家嗎?如果不回去,那些田地會不會荒廢掉?”

  眾人不覺暗自出了一口氣,都快被她嚇死了好嗎?還以為她一個人在家,遇到什么糟心事心情不好了呢。

  柴文道對這個問題還是很有發(fā)言權的:“自然是要回去的,燕北本來人就少,若是再有這么多人口流失,土地就會被荒廢了。地方官員每年考評,下轄人口數(shù)量是必查的。若是晉中不放人,定會向朝廷上奏告狀的。”

  高媛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

  柴伐北立刻問:“娘,您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這是一般人會考慮的問題嗎?

  高媛心里的疑惑被解決了,也就覺得輕松了,隨意地道:“我就是閑的沒事兒,隨便問問。我買了好幾種餡兒的月餅,你們要吃什么?有棗泥的、豆沙的、栗蓉的,還有五仁的?!?p>  她自己把話題轉(zhuǎn)開了,幾個少年也就配合著她說說笑笑,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如何過中秋上面來。

  大戶人家過中秋,自然有很多講究。偏偏高媛對于中秋的理解就是一家子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吃個飯,飯桌上必須有月餅這么一點兒,別的一概不知。馬肅正和梁子陽家境一般,能有個月餅吃也就差不多了,何況還有這么多種餡兒可以選擇?所以覺得高媛準備的一大桌子美食很有過節(jié)氣氛。至于柴文道柴伐北這倆很講究過的,早就習慣了高媛的過節(jié)風格,自然也沒有意見。

  于是,五個人就這么開開心心地吃了飯,賞了月,幾個少年順道寫了幾首詩,這中秋就算是過完了。

  至于過節(jié)必有的人情往來,柴文道叔侄倆早早地就做完了,一點兒也不用高媛操心。就跟所有孩子長大了的家長一樣,高媛在欣慰的同時,也有了一些失落。

  若是一直都保持著十天才回來一趟的頻率也就算了,偏偏還在家里過了一個多月的暑假。熱鬧之后的冷清更令人覺得寂寞,高媛這些日子覺得可難熬了,也怪不得她連城外的流民都關心上了。實在是沒事兒干了嘛,干活兒又不耽誤她動腦子瞎操心。

  送走了幾個孩子,高媛在家里盤算著:接下來要做些什么來打發(fā)時間比較好呢?

  遙遠之處的旱情讓她吸取了一個教訓:無論何時,家里是不能沒有存糧的。她早就和晉中城里其他的人一樣,習慣了每天到街頭購買當日的主食,頂多到糧店里買些白面,有個幾十斤的儲量也就到頭了。這個習慣跟她在現(xiàn)代的生活習慣沒有什么不同,她原先還慶幸晉中的繁榮呢,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只是別處發(fā)生了旱情,就能讓晉中的糧價漲了一成,若是當?shù)匕l(fā)生災情了呢?她有空間不假,卻都被她種了經(jīng)濟作物。光顧著掙錢了,卻忘記了錢不能吃喝,它只能提升生活品質(zhì),卻不能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還是人家土著想的明白,土地最重要。

  想明白的高媛立刻在空間里種了兩畝小麥,沒有雜草困擾,沒有鳥獸搗亂,她只需要施肥澆水就可以。澆水極簡單,只有施肥這件事情稍微辛苦一些,需要她不斷地積累。

  可惜她把前些日子積累的蚯蚓土和自己漚的肥料全都拿來養(yǎng)了花,所以小麥的收成不怎么樣,兩畝地只打了六百斤左右的小麥,產(chǎn)量太低了。

  不過和以前公婆種的地比起來,她這產(chǎn)量還算是高的呢。

  西瓜早就賣完了,菊花正當時,近千盆各個品種的菊花含苞待放,也不知道今年的生意如何。

  等把這些菊花賣出去,她就又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按說冬天賣反季節(jié)蔬菜最好了,偏偏她不敢。

  前些年在晉中她是吃了苦頭的,那時候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現(xiàn)在卻不行,倆孩子還得上學呢。

  冬天,冬天能賣些什么呢?

  高媛決定還是上街走一走,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小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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