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漫步,每座城市的曼妙
霓裳的習(xí)慣是在晨間繞路到紀如歌店中。紀如歌的習(xí)慣是在傍晚時分,散步走到霓裳所在的歌舞團。那個時候,歌舞團處于一日之中最安靜的時刻,里面只有霓裳的舞蹈是鮮活的,這是鬧市中的另一種美。
四月的C市,晚間的風(fēng)是涼的,涼中帶著一種綿柔,它輕輕地拂過你的面容,就似嬰兒的肌膚,滑嫩與柔軟。
對于散步這一習(xí)慣,源于紀鶴。在西嵐的時候,每到傍晚,爺孫倆吃過晚飯,便會沿著小河邊,慢慢地走上一圈。從上游到下游,再從下游到上游。若遇天氣不錯,還能瞧見一輪甚是好看的晚霞,橙紅色的光沿著山脈的路徑鋪展開來,就似佛祖身后的那束束金光。
爺爺總說,西嵐是被佛祖庇佑之地。千多來年,才免遭戰(zhàn)火的摧殘,得以完好無損的保留。只是在時間的風(fēng)蝕之下,各路現(xiàn)代文明的撞擊之下,終歸在漸漸走向沉寂。怎么看,都不免生出惋惜。
紀如歌不信佛,這片祥瑞之地奪走了他的父母,奪走了他的家庭喜樂。他只愛它的平和與恬淡。只因這片靜謐的土地上,有他父母走過的歡笑,葬著他與父母之間有過的所有情感連接。
紀如歌喜歡陪著紀鶴沿著小河一遍遍地走著,最喜初春與深冬。初春的盎然,深冬的那片白。深冬的白,被春季的姹紫嫣紅所過渡,就似夢境被拉近了現(xiàn)實,掀開它最初的模樣。
然而,深冬的那一片雪白的世界,又能將世間的一切不喜掩蓋,盡管透著刺骨的冷,卻能洗刷那雙日常不甚歡快的眼眸。當你依靠在某處假寐時,把自己幻想成一位還未長成的孩子,賜自己一場童話的饋贈。
紀鶴很喜歡講西嵐的歷史,講這片土地上所發(fā)生的大小事情。可紀如歌多年聽下來,大多數(shù)都是周而復(fù)始的故事。有很多故事,紀鶴都已然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講過,似乎這里的每一天都是新生的嬰兒,而那些故事都是嶄新的開始。
隨著紀如歌的長大,他發(fā)覺紀鶴講述的故事并不完整,甚至有時候這個故事穿插進另外一個故事的框架之內(nèi)。以至于每次聽完,他都要在腦中自己再將那些故事拼湊。他不知道是因為年邁,還是父母的離世給予他造成的沉痛過深。
從小,紀如歌便從鎮(zhèn)上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紀鶴年少外出闖蕩,受盡波折磨難。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一個人漂泊在外,艱辛可想而知。或許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如今紀鶴性格的平靜。
父親的離世,無人見紀鶴流過一滴淚,抱怨過任何。對于他傷痛的唯一見證,便是那一頭白頭。他很少在紀如歌面前提起兒子兒媳,在父母離世之后,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緊緊地將紀如歌牽在手中。
后來,紀如歌長大了,不愿再被爺爺牽著走,很長一段時間,紀鶴總是習(xí)慣性的在自己周圍去找那雙小小地手。當他回頭,或者向前望去,看著已然長大的紀如歌,凄嗆在眼中翻滾,笑容在嘴角訴說欣慰。
那刻,紀如歌才讀懂,紀鶴只是將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深埋在了心底。他不愿拿出來啃咬,因為生活在繼續(xù)。紀如歌需要他的照顧,需要他的陪伴。他是爺爺,也是父親。
人一旦失去的太多,便會變得患得患失。故而,對于紀如歌,他并不希望他會大富大貴,鯉躍龍門,只盼他安穩(wěn)一生。
生活是很美的,很多的美是不需要物質(zhì)與權(quán)勢來堆積的。它存在于每個角落,存在于你的雙手之中。
紀如歌踩著燈光,踩著這個城市歸家人的腳步,一步步向心中的所念所想靠攏,想要與她攜手一場煙火人生的溫馨。
或許是因為來過幾次的原因,紀如歌將時間掐的很準。他剛在歌舞團的臺階前坐下不久,霓裳便從歌舞團走了出來。
任何年齡階段都不缺乏幼稚的因子。只因你要面對的對象,是否能讓你放下自己,上演一場闊別已久的嬉鬧?
霓裳輕手輕腳地走到紀如歌身后,伸手本想拍他的肩膀。可在即將落下去的時候,收回了手。她看了看四周,向左走去,蹲在花壇邊的一顆樹下,撥通了紀如歌的電話。
紀如歌接通電話,聲音溫軟:“阿裳?!?p> 霓裳很喜歡聽他叫她名字,就似自己跳舞時的韻律,慢慢地沉浸到她的心底,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心弦波動。
霓裳沒應(yīng),像是故意。
紀如歌又喚了一聲阿裳。
霓裳聽著,捂著嘴淺笑著:“你的聲音很好聽?!?p> 紀如歌笑容如風(fēng):“完了嗎?”
霓裳故意說:“沒有。估計還要練幾遍?!?p> 紀如歌好脾氣:“不急。我等你?!?p> 霓裳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走到紀如歌身后,舉著手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紀如歌起身回頭,看著霓裳的笑靨如花,加深了他的嘴角弧度:“累嗎?”
霓裳掛了電話,搖搖頭:“不累。但是餓。”
“想吃什么?”紀如歌將手機裝進口袋,雙手插兜。
“那邊街角有家過橋米線很好吃,要不要去嘗嘗?”霓裳指著斜對面。
“好。”兩人并肩朝米線店走去。紀如歌走在外側(cè),始終將霓裳護在自己的內(nèi)側(cè)?;璋档穆窡簦鴥扇说纳碛?,時而一低一高,時而并肩而立,時而重疊交叉,影影卓卓的模樣,像是讓人心悅不已的沙畫。
從歌舞團走到米線店,需要路過兩個十字路口,然后再過馬路,穿進一條小巷,大概需要10-20分鐘的樣子。
霓裳背著小小的鏈條包,黑色的包上,零星鑲嵌了幾顆施華洛世奇的水鉆,蕩漾在燈光下的樣子,就似霓裳臉上那無法掩飾的笑容。
她雙手背在身后,靜靜地走在紀如歌身旁,時光恬靜,像是生命倒退回了青春年少的唯美。
兩人都沒有說話,不是因為不愿說。而是此時此刻,心底的那些話不知該如何啟口。只能任由情感在四肢百骸蔓延,沉默將它灌溉,笑容折射出它的路徑。
兩人在走到第二十字路口時,霓裳一時恍惚,不曾注意到綠燈變紅燈,準備抬腳走過去,所幸被紀如歌及時拉?。骸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