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吒看著孫半仙的表演笑得直不起來腰,這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李師傅舉著湯勺說:“外頭府尹大人來了?!?p> “他怎么來了?”老板娘疑惑。
王五若有所思地看向薛吒,他以為是救治孫半仙的消息震動了這位安陸府府尹大人。
而薛吒卻第一時間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此時外頭一片黑暗,遠(yuǎn)遠(yuǎn)近近有些許燈火亮起,他這才一拍額頭想起來問:“那個,我昏迷了多久?”
李師傅用湯勺敲了敲門框,面無表情地說:“府尹大人來了,點名找你。”
他說著,又用湯勺指指薛吒。
薛吒點點頭說:“我知道,我找人請他來的,我們約的是晚上?!?p> 李師傅沒好氣地指了指窗外說:“瞧瞧這都啥時辰了,讓人還要等你到什么時候!”
顯然,李師傅心中府尹大人地位遠(yuǎn)比薛吒高,畢竟是這位尚未和薛吒照面的安陸府一把手罩了他們多年,這份感恩之心是應(yīng)有之義。
薛吒不以為意地下床穿鞋,老板娘、王五、孫半仙三人趕忙拿衣服的拿衣服、準(zhǔn)備擦臉毛巾的準(zhǔn)備擦臉毛巾,一陣手忙腳亂后,薛吒身穿一身圓領(lǐng)文士白袍,手搖折扇地走下了樓梯。
此時,客棧一樓大廳內(nèi),有張刻意墊高的八仙桌后,坐著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
這老者面容慈祥,高鼻梁、深眼窩,兩個耳朵的耳垂又肉又大,一看就是那種貴不可言的人。
不用問,這就是李師傅口中等薛吒的府尹大人,瞧他面色白里透紅,看他身量,略有佝僂卻并不給人行將就木之感,只是普普通通往那一坐,就如龍盤、如虎聚,自帶一股上位者的威嚴(yán)氣勢。
薛吒打量對方,對方也在打量薛吒。
走在薛吒身后半個身位的老板娘先搖搖垂首按小腹欠了欠身行了一禮,而后輕聲提醒道:“公子,這位就是府尹大人溫大人?!?p> “噢!哦哦,嗯嗯……幸會幸會!”
薛吒略有些愣地拱手微笑向前打招呼,并在距離溫大人還有五步遠(yuǎn)的位置客氣伸出手來說:“你好啊溫大人,久仰久仰!”
“你好你好?!?p> 溫大人眸光一閃,對薛吒那并無半分敬意的打招呼,他既顯得有些詫異,又不絕感到狐疑。
“這小子什么來頭,對我還這樣?怪不得敢出手殺白家的那位,這是有所依仗啊!”
溫大人雖有些忌憚,但在這安陸府一畝三分地,他還不必太拘束,他一個念頭閃過,便生出了試探之意。
他坐在原地沒動,只是笑呵呵地舉了舉手中冒著熱氣的茶杯,笑著點點頭用眼掃了下桌對面的位置,并用眼神示意薛吒道:“坐。”
薛吒感覺自己的雙腳不受控制地在動,他正在往對方眼神示意的位置挪。
“什么鬼?一個字就能讓我乖乖就范,這怎么行?”
薛吒有心掙扎,他這就要釋放成語止住身形,卻見孫半仙忽然哎呦一聲躺在了地上,他直接平地摔擋在了薛吒腳前。
“公子公子,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感覺肚子疼!是不是……是不是我挨的那一刀,有后遺癥呀?”
薛吒笑呵呵地彎腰扶起了他,還主動幫他拍拍身上的土說:“老江湖了呀你,以前沒少訛人吧你?”
孫半仙捂著肚子的手臂一僵,他臉上痛苦的表情閃過一刻被戳穿后的慌亂,隨即這家伙就像是沒露出絲毫馬腳般繼續(xù)躺地上哎呦哎呦地喊。
“公子……公子你不能不管我啊公子!”
薛吒哭笑不得,這時候當(dāng)著溫大人的面,他也不好太較真,只好又一次將他扶起,直接拍拍他的肩膀說:【妙手回春】。
下一刻,虛空中探出一只金色大手捏了捏孫半仙的周身各處,接著整個客棧都回蕩起了老騙子那妖嬈充滿誘惑力、感染力的呻吟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經(jīng)這個小插曲一打斷,薛吒轉(zhuǎn)被動為主動,擺脫了府尹大人那個“坐”字的支配,獲得了自主選擇座位的權(quán)利。
他笑嘻嘻背著手緩緩踱步向前,沒有如溫大人想要的那樣坐在他對面,薛吒沒打算和這老家伙談判;他直接坐在了他左手邊,倆人稍微一湊近就能碰到頭,這個距離,很多事情不用太正式。
府尹大人見到自己的試探輕而易舉被對方彈回來,心中警惕心更盛了幾分。
他略坐直了些身體,哈哈笑著用手指隔空點了點薛吒腦門。
“好小子,有兩下子,不比這家客棧的老東家讓人省心?!?p> “呵呵!大人過譽了,大人您看吃點啥,咱們也不好坐這尬聊?!?p> 薛吒舔著臉將一張菜單推到了溫大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他也想看看這老東西到底是不是曹飛口中的“背后大人物”。
溫大人笑著拿起菜單向老板娘招了招:“如花,去,做點我喜歡的小菜,讓我和這位小兄弟坐下來聊會。”
這一手,立即反客為主,就憑著他庇護(hù)如花客棧這么多年,老板娘絕不敢這時候付了他的心意。
老板娘躬身上前,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菜單,并向著府尹大人做了個萬福后,轉(zhuǎn)身輕巧離開。
薛吒略有郁悶,他感覺在這個老男人面前,自己被壓制了一頭。
溫大人看出了薛吒的些許不快,主動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薛吒面前的杯子倒?jié)M。
“小兄弟,我這年紀(jì),你就算是給老人家個面子,說話做事稍微留點余地,要不傳出去我這臉不好擱的?!?p> “嗯嗯嗯,我懂我懂!【尊老愛幼】嗎?”
薛吒這聲【尊老愛幼】一出口,平地刮起一陣旋風(fēng)。
溫大人瞳孔縮了縮,他手指敲著桌角贊嘆道:“好小子,隨口就是一個自創(chuàng)成語,就憑這個,今天咱們不喝茶喝酒?!?p> 他說著,主動將兩人面前倒有熱氣騰騰的茶水端起拋向了旁邊一張桌子,嘟嘟兩聲,倆杯子一滴水沒灑出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他想要的位置,這一手,足以看出這位府尹大人對力量的極致掌控。
薛吒雖然不太了解“自創(chuàng)成語”的好處,但想到馬三箭憑著一個【釘頭三箭】也敢稱霸安陸府多年,他不難猜測:【尊老愛幼】這種二十一世紀(jì)華夏較為盛行的四字詞語,在文語大陸算個成語不奇怪。
他不以為然的表情,落在溫大人眼中卻是一種有恃無恐,他剛剛隨手拋杯子露的那一手,感覺表演給了瞎子看。
這時候,老板娘剛好端著倆熱氣騰騰的盤子走了過來,溫大人一見,趕忙笑著招呼問:“如花,你拿手的杏花酒我可有些日子沒喝著了,今天我和小兄弟聊得來,拿些讓我們暢飲吧……”
老板娘將兩個熱盤分別擺在了薛吒和溫大人兩人面前,并用腰間秀帕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后,歉意躬身回答道:“不好意思了溫大人,小女子這兩年日子過得緊迫了些,沒釀制那等佳品,店里還有些城外十里堡產(chǎn)的一種女兒酒,不如大人和公子勉強(qiáng)一用?!?p> “也罷也罷,這些年苦了你了?!?p> 溫大人并未刁難,他且適時地露出了些許憐惜之態(tài),差點沒用一個眼神讓老板娘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