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鐵留夫婦二人緊張地看著憶娘。
憶娘立即換了一個表情,笑容滿面,語氣溫柔,對鐵留夫婦二人說:
“二位不要害怕,我不是來收債的,只是剛才看見這些人堵在你家吵鬧,看他們肆意欺負(fù)老實(shí)人,路見不平罷了!”
鐵留夫婦一聽這話,心里一塊大石頭放下了地。
“謝謝這位娘子!”婦人說。
“喚我憶娘即可!”憶娘又說。
“你可是救了我們一家,這些領(lǐng)居街坊,從來都是欺負(fù)我們家男人老實(shí)!”
婦人斜眼看向鐵留,鐵留自知沒有本事讓妻兒過上好日子,只低下頭不語。
“不過,我有一事相求!”
憶娘說。
“你家這個院子在很久以前是我曾祖父的院子!”
鐵留夫婦又詫異起來。
“我曾祖父已不在人世,但是他彌留之際要求我必須來此院中居住一晚,好替他完成舊宅最后的守望,我家的規(guī)矩是不忘舊宅,不忘舊人!希望二位理解,還請大哥大姐能夠收留我們住一晚!”
憶娘說。
鐵留夫婦面面相覷。
“當(dāng)然,當(dāng)然!”憶娘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遞給鐵留。
“我們會付房租的!”
經(jīng)歷了這些年的苦難,從未想過幸運(yùn)會來。婦人手有些顫抖,想接過錢袋。
鐵留搶先一步,用手推開妻子,將錢袋退還給憶娘。
“我家中地方小,又破舊,終日不見陽光,環(huán)境很差!”
鐵留一臉羞愧:“如若真的需要在此住一晚,我想只要你們不嫌棄俺們,就住好了,銀子我們不能收!”
憶娘看著面孔憨厚心腸也純善的鐵留,把錢袋硬塞到鐵留妻子手中。
“不可,這是我的曾祖父的遺言,必須要善待替我們守護(hù)舊宅的人,如若不能,那我們也無法圓了曾祖父的遺愿了!”
說著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得長黍和玄汐心里真想打假。
這時,房內(nèi)老母親一陣劇烈的咳嗽,鐵留心里一驚,心想忘記了老娘還病在床上。
趕緊回到房內(nèi)照顧母親。
鐵留妻子拿著沉甸甸的錢袋,真是覺得像做夢一樣。
“趕緊去抓藥吧!”憶娘提醒著婦人,婦人悄然大悟。
“另外,把孩子們找回來,不要打罵?!睉浤锊煌?,因?yàn)樗鴮?shí)也可憐兩個孩子,憶娘的前世就是教育那些殘疾的孩子們,他們往往身世可憐,有一對善良可靠的父母還行,如果遇見一對沒心沒肺的父母,這些孩子們就將是社會的棄子成為人類的淘汰品。
婦人想起孩子,眼睛里含著眼淚,出門去了。
長黍和玄汐都為憶娘的舉動感到奇怪,為什么還要在這里住一晚?
這里又破又舊,他們才不相信憶娘的關(guān)于曾祖父的舊宅那一套說辭。
憶娘進(jìn)到房內(nèi),環(huán)顧整個家里的環(huán)境。
房間里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物什,甚至床鋪上都沒有一床可以保暖的棉被,房間黑乎乎的,縱然有窗戶,卻被圍墻擋得死死的。
一股子難聞的味道,長黍從窗口看去,氣得真想罵娘。
原來,隔壁的鄰居將茅坑就建在圍墻下面,垃圾堆起,蒼蠅蚊蟲滿天亂竄。
再往里間,那里是鐵留老母親住的地方。
老母親臉色蠟黃,嘴角還有干涸的血跡,眼睛里沒有一點(diǎn)神采。
鐵留流著眼淚看著老母親:
“娘,你要堅(jiān)持下去,兒子無能,不能養(yǎng)活母親!”
老母親手指動了動,想要拉兒子的手,但是卻無力抬起。
憶娘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外婆對從小帶著小憶芯長大,對小憶芯百般呵護(hù),小憶芯母親早亡,外婆就更疼小憶芯了。
憶娘還記得外婆的小碗櫥里,總是藏著一些好吃的東西,今天是一個雞腿,明天是三個海棠果,后天也許就是一塊香噴噴的海綿蛋糕了。
記得有一次,外婆從早上的市場里買回來兩串烤羊肉,就那么捂在懷里,一直到家,小憶芯吃的時候,那燒羊肉還是帶著外婆體溫的,熱乎的。
外婆不在了,經(jīng)受了癌癥的病痛走了,憶娘搞不明白,人為什么來的時候是哭的,短暫的一生,勞碌過后,卻還會因?yàn)椴⊥吹恼勰タ拗x開人世。
鐵留緊緊拉著老母親的手,流著眼淚。
憶娘三人悄悄退出房間,正好看見鐵留妻子提著藥和一小袋米回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低頭耷腦的兄妹。
天色漸暗,鐵留喂了母親米粥和藥,眼見起了效,老人沉沉睡去,咳嗽暫時得到緩解。
兄妹二人狼吞虎咽,雖然僅僅是簡單的雜糧饅頭和素食野菜,也是吃得熱火朝天。
憶娘三人吃了飯來的,拒絕了一同進(jìn)餐的邀請,只是搬了小凳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這小小的像一口井的院子里,月亮卻和別家看到的一樣,溫柔如水。
憶娘發(fā)現(xiàn),長黍和玄汐兩人總盯著自己,眨著眼睛,好像有什么事提示自己。
直視看向他倆,他倆卻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說話。
很奇怪??!
“憶娘,這會兒事情都辦完了,我們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沒辦?”玄汐忽閃著卡姿蘭大眼睛。
“沒錯,你可是答應(yīng)過我們的,不許耍賴!”長黍嘟囔著,想讓憶娘聽見,又怕讓她聽見。
“什么事???”憶娘一臉疑惑:“我答應(yīng)什么了?”
長黍發(fā)現(xiàn)憶娘真的忘記了,急得抓耳撓腮。
“哎,長黍,你說這會子巷子那家小餛飩還營業(yè)著沒?”玄汐裝做問長黍來提示憶娘。
“開著開著,剛才我去了一趟探過路了,她們家一直營業(yè)到很晚呢!”
長黍邊回答邊看向憶娘。
憶娘恍然大悟:“撲哧!”笑出聲音來。
“兩個小東西,晚上吃那么多,現(xiàn)在還惦記著餛飩呢?”
出門的時候,憶娘答應(yīng)兩人請他們吃隆里港里最有名的小餛飩。
兩個不知饑飽的小家伙還惦記著。
憶娘此時的心情很好。
三人決定出門去兌現(xiàn)諾言。
三人站起身準(zhǔn)備出門,卻發(fā)現(xiàn)身后多了兩個小尾巴。
那是鐵留的一對兒女,憶娘也了解到,哥哥叫小宇,妹妹叫小悅,此時兩個大眼睛小朋友正眼巴巴的看著三人,肯定是剛才偷聽到了憶娘他們的對話,也想跟去呢。
“我正式邀請你倆也加入我們的夜間覓食隊(duì)伍,請問二位少爺小姐同意嗎?”
憶娘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如果太直接,帶他們兄妹去吃飯,會覺得羞辱了這兄妹二人,特別是那個小宇,敏感的很。
小悅一聽這話,笑了起來,前仰后合,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像個千金小姐一樣微微行了一禮:
“同意!”
哥哥看見妹妹開心的樣子,但又不放心:“就在這附近?”
“不遠(yuǎn),就在前面巷子里,王耳餛飩!”
長黍答道。
兄妹眼睛一亮,這家餛飩他們知道,每次路過那飄來的濃香總讓他們感覺到饑腸轆轆,從此都會繞著鋪位走。
今天,真的可以正大光明地進(jìn)入鋪面去吃上一碗嗎?
“非常榮幸,二位少爺小姐請!”憶娘一行五人出了院門。
院子里的月亮也偷偷地跟在了他們身后。
這家王耳餛飩,雖是一家小小的鋪面,一個老婦帶著兒子經(jīng)營。
但是因?yàn)槲兜榔婕?,光顧的人很多?p> 現(xiàn)在天已黑了,晚飯差不多都吃過了,但是這家王耳餛飩卻還是賓客滿滿,不貴的價格給那些經(jīng)濟(jì)條件尚可的人們當(dāng)個夜宵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王耳餛飩有個規(guī)矩:
每人只限一碗,一天只賣500碗。
憶娘五人很幸運(yùn),搶到了最后的五碗。
五人圍坐一張圓桌上,五碗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餛飩不一會兒就上了桌。
餛飩的叫法很多,如云吞、抄手、包面等,但是憶娘還是覺得叫餛飩最好聽。
《燕京歲時記》云:“夫餛飩之形有如雞卵,頗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實(shí)際上“餛飩“與“混沌“諧音,故民間將吃餛飩引申為,打破混沌,開辟天地。
餛飩的名字還有個故事:
相傳春秋戰(zhàn)國,吳王夫差打敗越國,生俘越王勾踐,得到許多金銀財(cái)寶,特別是得到了絕代美女西施后,更加得意忘形,終日沉湎歌舞酒色之中,不問國事。
這年冬至節(jié)到了,吳王夫差照例接受百官朝拜,宮廷內(nèi)外歌舞升平。
不料飲宴之中,吃膩山珍海味的他竟心有不悅,擱箸不食。
這一切西施全都看在眼里,她趁機(jī)跑進(jìn)御廚房,和面又搟皮,欲做出一種新式點(diǎn)心來,以表自己的心意。皮子在她手中翻了幾個花樣后,終于包出一種畚箕式的點(diǎn)心。
放入滾水里一氽,點(diǎn)心便一只只泛上水面。
她盛進(jìn)碗里,加進(jìn)鮮湯,撒上蔥、蒜、胡椒粉,滴上香油,獻(xiàn)給吳王夫差。
吳王夫差一嘗,鮮美至極,一口氣吃了一大碗,連聲問道:“這為何種點(diǎn)心?“
西施暗中好笑:這個無道昏君,成天渾渾噩噩,真是混沌不開。
聽到問話,她便隨口應(yīng)道:“餛飩。“
從此,這種點(diǎn)心便以“餛飩“為名流入民間。
吳越人家不但平日愛吃餛飩,而且為了紀(jì)念西施的智慧和創(chuàng)造,還把它定為冬至節(jié)的應(yīng)景美食。
眼下這碗里的餛飩皮薄肉多,上面一層油花配以綠油油的香蔥,每個餛飩元寶似的可愛,隱約透出里面粉色的肉餡和綠色的蔥末。
喝一口湯主,濃郁開胃,憶娘長黍和玄汐三人連辣椒油、香醋都爭搶得不亦樂乎,而小兄妹倆安安靜靜地眼巴巴地看著放在桌前比自己的頭都大的碗,等待憶娘先動筷子。
看樣子還是很有禮貌的,憶娘要了一個空碗,將自己的那份餛飩舀出來近一半,推到小宇小悅眼前:
“我實(shí)在是吃不完呢,不知少爺小姐能不能幫個忙,多吃幾個?”
說完趕緊用湯勺盛起一個餛飩放入嘴里,燙得她直吸溜。
看見憶娘先吃了,其它人都開始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