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辣耳朵

　　聲音是從大隊部傳過來的，寧溪家住的離大隊部不遠，這種年代有點什么事大家都跑的很歡，無他，娛樂匱乏而。

　　寧溪趕到時，已經(jīng)圍了一圈人，多是認識的隊上的人，還有零星的幾個外隊的人，也在看熱鬧，她人矮力小，也看不到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只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不停咒罵著什么，什么黑心肝的，婊子養(yǎng)的之類的，真是辣耳朵，再加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不會有什么奸情吧，這么勁爆。

　　不一會兒，大隊支書從屋子里走出來，提高音量道：“今天這個事我要好好跟各位鄉(xiāng)親說道說道，縣里來的陳干事是來監(jiān)督我們大隊的革命工作的，尤其是一些壞分子的改造問題，如果有人影響陳干事的工作，就是給革命工作抹黑.......”

　　有人在下面小聲嘀咕：“支書說話還是這老毛病，虛頭巴腦的，講不到重點。”

　　張支書又講了大概五百字的革命工作的重要性之后，屋子里發(fā)出了幾聲明顯的咳嗽聲，支書終于開始說今晚發(fā)生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獨特的煙嗓道：“今天下午放學(xué)前，陳干事押著到咱大隊改造的資產(chǎn)階級的后代林礬正準(zhǔn)備從學(xué)?；厝ソ邮軇趧痈脑欤墒亲叩綄W(xué)校外墻時，李家的兩個小子，李周和李杰，他倆正...正站在墻頭上往下撒尿，正好就掉在.......”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是圍觀的大伙兒都笑了，也有些失望，本以為哪家的媳婦被睡了呢，就這點小屁孩的事，也值當(dāng)拿出來說，有些人已經(jīng)慢慢離開了。

　　“這算點什么事兒嘛，不就是撒個尿嘛，誰還不撒尿不成。”人群中一個渾身打著補丁，縮著脖子的老漢大聲道。

　　支書急叱道：“這在哪里撒尿不成，正好在陳干事經(jīng)過時站在墻上撒，哪家的渾小子能干出這種事?！?p>　　那老漢不以為意道：“說到底，就是人家城里來的干部金貴唄，沒見過咱這鄉(xiāng)下孩子做派，習(xí)慣了就好了，以后走路離墻頭遠一些。”

　　坐在屋里的陳壅靜靜聽著，來之前就有人說這鄉(xiāng)下日子苦，勸他推了這差事，他還以為就是吃住的差些，看來真正苦的是人心啊。

　　寧溪聽到這里心里不由有些酸澀，這幾日忙著熟悉情況，還未來得及去想小寧溪就是因為那幾個沒教養(yǎng)，貪婪惡毒的李家小子才沒的，而自己也因此才來到這鬼地方的，這仇她可記得牢牢的。

　　眼看支書被這李老漢給帶偏了，覺得好像也沒有什么，這隨便撒尿在村里也是常見的。

　　她擠過人群，走到支書跟前道：“張爺爺，我以前聽我爺爺說，這城里人哪，從來不隨地大小便，都可愛干凈了，領(lǐng)袖爺爺不是也常說，衛(wèi)生這件事關(guān)系到人民的身體健康，要當(dāng)作大事來抓，現(xiàn)在我們不是在開展愛國衛(wèi)生運動嗎？講衛(wèi)生就是愛國。”

　　聽著這位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小姑娘細聲細語的說了這番話，圍觀的人倒沒多大感覺，可是張支書卻如被雷擊，心里噗通了好幾下，還是自己政治覺悟不高啊，若不是這寧家的二女子提醒，得罪了陳干事是小，耽誤了革命工作可怎么是好。

　　想明白之后，他立即嚴(yán)厲道：“李老四，你剛才也聽到了，衛(wèi)生可不是小事，領(lǐng)袖說了要重點抓的，不能因你孫子影響革命工作，今晚讓這兩個小子不要吃飯了，就在大隊部的空房子里先餓一宿，長長記性，明起去打掃隊里的豬圈，看表現(xiàn)再說。”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李家兄弟的親媽王巧英聽到支書的話，立馬從地上起來道：“張支書，你這地主老財就是狠心啊，還要餓著我們貧農(nóng)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要讓他們就掃豬圈，你們家當(dāng)年就是這么剝削窮人的嗎？”

　　張支書可不是張隊長，不會被她這幾句話給嚇住，輕飄飄道：“我們家解放前是有幾畝地不假，可是早就捐給國家，支持革命工作了，我們家現(xiàn)在可是正經(jīng)的貧農(nóng)。”

　　說完他對站在外圍的李軍道：“管好你媳婦的嘴，這污蔑革命干部可是要上批斗大會的?！?p>　　一聽到批斗大會李軍就有些腿軟，前幾年自家有個姑奶奶出嫁后與人搞破鞋，被公社開了批斗大會，自己好幾年都抬不起頭，后來再也沒見過那位姑奶奶。

　　這個媳婦自己雖然不喜歡，可是現(xiàn)在也沒的選，有還是比沒有的好。

　　他拉起媳婦走遠了。

　　李老四在背后吐了口唾沫，罵了道：“真是慫包，丟我李家的人，被人家一句話就給嚇回去了，他說捐就捐了。”

　　孫子多了也不稀罕，李老四也回家了，少個人吃飯也好，那兩小子在家就知道搞破壞，不在家還消停些，關(guān)就關(guān)著吧。

　　無論李周和李杰如何鬼哭狼嚎，大家都散去了，陳干事最后離開，嘴角掛著笑，有些遺憾剛才人多，沒看到是個什么樣的小姑娘，三言兩語就說動了喜歡和稀泥的張滑頭。

　　寧溪卻琢磨著讓那兩個小子吃點苦頭，不能就這么便宜他們。

　　苦上加苦，苦盡還是苦，才是他們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