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收饃

　　霧氣繚繞中饃饃已經(jīng)出鍋，借著燈光寧溪看見饃饃微微發(fā)黃，這是摻了一點玉米面的緣故，已經(jīng)發(fā)成原來的兩個大，膨脹的剛剛好，是很成功的一鍋饃饃，寧會芬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因為事出倉促，天又冷，還怕饃饃發(fā)酵的時間太短，蒸出來一鍋硬疙瘩呢。

　　柔軟活泛的饃饃看起來比一般的小碗還要大一些，寧會芬心里有了底，做下一鍋饃饃的時候就知道每個留多大了，最后還剩了一點面，給自家也蒸了半鍋饃饃。

　　第二天正是原計劃開學的日子，大人們都去交糧了，學校正常開學，孩子們不情不愿的帶著寒假作業(yè)去學校報到。

　　最近的忙碌和寧溪的拖延之術(shù)，讓王二靜不得不學會自力更生，硬著頭皮將題勉強都寫上字了，管它對不對吧，反正算是做完了。

　　“寧溪，你不給我看，我自己也做完了?！蓖醵o又是炫耀又是驕傲的說道。

　　“你學習那么好，本來就可以自己做出來嘛，我就是比你快了幾天而已?！睂幭钠綒夂偷恼f了一句。

　　王二靜心里的不平之氣突然被撫平了，就是嘛，自己本來就可以做到，干嘛上趕去給她說好話，心情得到撫慰的王二靜道：“不過你寫的快是事實，玩的也開心些，我昨天才寫完，都沒玩好，你以后寫作業(yè)的時候叫著點我。”

　　“好啊，以后我們一起寫作業(yè)?！睂幭S口說了一句，她心思有些不在這兒，接下來王二靜還跟她說了什么，她都沒留意。

　　她一直看著窗外，林礬老師今年回家過年了，他家在大城市，如果他回來了，應該能知道點什么。

　　眼看著班主任劉老師已經(jīng)站在了講臺上，她只能收回視線，聽老師講開學安排。

　　老師說的其他都是常規(guī)，只有特別說了一句，因為糧食緊張，暫時每天只上半天學，半天勞動，努力抓生產(chǎn)。

　　因為最近都忙著運糧，新書還沒到，三天后再正式開學，這幾天先在家里幫忙勞動。

　　一聽還可以放假三天，教室里喧鬧起來，對小孩子而言，最開心的事情當然是放假了，他們都是小學生，也不用下地。

　　“靜一靜，靜一靜，我還沒說完，咱們班上學期數(shù)學考了八十以上的同學跟我去大隊部，其他人可以回家了，把作業(yè)交到講桌上?！眲⒗蠋熉曀涣叩暮暗馈?p>　　大多數(shù)人都走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坐在教室的四周。

　　寧溪抬頭發(fā)現(xiàn)，只剩下六個人，包括她和英子在內(nèi)，其他人都是別的小隊的，不太熟悉。

　　“今天是整個大隊上交饃饃的日子，你們跟著我去數(shù)數(shù)，記賬，還有五年級的八個人跟你們一起去，六個人負責一隊?！眲⒗蠋熃淮馈?p>　　寧溪想著自己肯定是跟英子一隊，兩個人手拉手到了大隊部院子里，看到院子里已經(jīng)站著黑壓壓的人，手里都提著籃子或者布口袋，里面鼓鼓的。

　　劉老師喊道：“寧溪，你跟剡昭云一組，負責收五隊的?！?p>　　寧溪有些疑惑，但看到英子和其他隊的一個小姑娘搭檔一起收本隊的，她就明白了，原來是一個本隊一個外隊，這樣好互相監(jiān)督。

　　剡昭云比寧溪高一級，只是在學校見過，并不熟悉，她主動過去打招呼道：“咱倆一組，你看是你來數(shù)我來記，還是我數(shù)你記?！?p>　　剡昭云露出兩個小虎牙，笑著道：“我數(shù)你記吧?！?p>　　寧溪點頭，她心里松了口氣，這些人她都不認識，萬一數(shù)的與本人數(shù)的不對，爭執(zhí)起來，豈不是麻煩，剡昭云就不同了，認識的人好說話。

　　開始收饃后，寧溪才發(fā)現(xiàn)是每一組前面都放著合在一起的兩個大門板，門板上蓋著白布，交饃饃的人把饃饃都倒在白布上，剡昭云開始數(shù)數(shù)，旁邊還有一個人拿著一只吃飯的小碗在比照，如果小兩圈就挑出去。

　　寧溪這才知道收饃饃不僅要數(shù)個數(shù)，還要看大小，難怪媽媽蒸饃的時候拿著碗比劃呢。

　　看著這些或淡黃或淡黑的饃饃，寧溪知道都是摻了玉米面或者高粱面的，純白面誰家都沒有那么多。

　　收了幾家后，又倒了一家，跟前面不同，這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媳婦，她的饃一倒出來，旁邊比照大小的人臉就黑了。

　　“你這饃太小了不合格，兩個算一個。”拿著碗黑著臉站一邊的中年男人道。

　　“隊長，你就給人一天功夫，冷天發(fā)面哪有那么快，能蒸出來就不錯了?！蹦贻p媳婦一臉不以為然的道。

　　“別人家都蒸的差不多，你這實在是差太多，明顯的偷工減料了。”

　　“我偷誰的工，減誰家的料，隊里就發(fā)那么點面，夠干個啥，你如果也像人家六隊那樣把食堂給撤了，把糧都發(fā)給大伙，你讓我蒸多大的饃，我都能蒸出來。”年輕媳婦插著腰高聲道，一點都不給隊長面子。

　　整個大隊只有六隊是關(guān)了食堂，分了糧自家吃自家的，其他家戶都是隊里臨時給分了做饃饃的糧，當然是稍稍多一點的，各家都想盡辦法想給自家留下一點，誰曾想天冷面發(fā)不起來，為了夠標準，都沒留下多少，就是這孫魁媳婦，家里孩子多，想多留點，就蒸出了這樣的饃。

　　她的動靜大家都在邊上看著呢，已經(jīng)交完的人也沒走，就看隊長要咋處理，如果她交成功了，其他人就等著說話呢，如果交不成當然是等著看戲。

　　本來多半是看戲的心態(tài)在她喊出分糧關(guān)食堂的話后，都不平靜起來，有出言相幫的，有嘰嘰咕咕私下商量的，一時之間，主題有些變了，剡隊長無法，只好大聲道：“這個事情等忙完這陣請示上面再說，先把饃交上?！?p>　　這話聽著就像糊弄人的，可是支書也過來說，一定會跟上面反映情況的，大家不再圍觀，漸漸散去，孫魁媳婦還要繼續(xù)糾纏，剡隊長把她的饃一提溜，倒進原來的袋子里，道：“拿回去，重新蒸，今晚必須交上?！?p>　　“隊長，這半天我就是個神仙，也蒸不出來饃呀?！?p>　　“自己想辦法，否則后面分糧沒你家的份?！?p>　　撂出狠話的隊長不再理她，繼續(xù)收饃。

　　突然，不遠處收饃的一組發(fā)出一聲驚呼，五組有人道：“這饃比碗還大，真是夠下本的，還是人家分了糧的隊蒸出來的饃氣派?！?p>　　這話說的剡隊長臉更黑了，五組這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跑到那邊看超標準的大饃去了，紛紛議論著誰家的饃這么氣派長臉。

　　剡昭云道：“你們隊是不是天天可以吃上饃？”

　　“哪有，就那么一點糧食，要吃一年，天天喝稀的都不一定能喝一年。”寧溪忙道，她說的是實情。

　　“我不信，如果不是真的寬裕，怎么會有人蒸超過標準的饃?！?p>　　還未等寧溪回話，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起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真是夢想成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