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自個也成了那電視劇里地怨婦般模樣,早起時收拾好,在鏡前撩撥那頭卷發(fā),從不施粉黛的她照例只是涂了唇膏,只小心攬了攬耳際邊有些凌亂的發(fā)絲,便出發(fā)去接牧然上班。今日又是他要去做功課輔導(dǎo)的日子,上一周和姚夭約好,今個午飯就和她在公司旁的悅餐廳吃簡餐,不過是一些廣東茶食,姚夭喜那流沙包,她卻更喜歡吃那蒸煮爛爛的鳳爪。只是她心事重疊,如山嵐霧帳只聽得水聲浪聲,似那江東遮天蔽日。她只草草喝了口粥,姚夭只道:“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事?!彼怯行懒耍α松琢R道:“啥叫非奸即盜啊,上周才好心請你喝了酒,走時還帶上一瓶,怎么今天就變成奸呀盜的。”只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總歸要往自個身上套,姚夭也不甘示弱促狹道:“你這就神經(jīng)過敏了哈,做都做了,還搞上文字獄來啦。”誰知,未曾反駁,就見葉湑淚珠滾落,姚夭自是慌了道:“我開玩笑的,現(xiàn)在真是一句玩笑話都要哭了,看來事態(tài)嚴(yán)重。”裝滿蒸籠的推車剛好推到跟前,服務(wù)員抬手示意,姚夭略微笑了笑擺手,卻被葉湑攔下說道:“來一份腸粉,你不是喜歡吃嘛?!币ω仓傁胫鴦e人喜歡啥,是個周到的人,只可惜落在這愛情里,便沒有了自在,她便是怕這樣煩惱不絕,也并不愿為那一刻的歡愉而苦痛難消,留了這難疾,難消的?,F(xiàn)在眼前葉湑這般凄苦的樣兒,讓她只得默默喝粥吃腸粉,葉湑遠(yuǎn)望窗外,默默抹淚,許久方才情緒平復(fù)喝了幾口粥,吃了流沙包。才說道:“等會和我去個地方?!彪m然姚夭想問是哪里,不過她決心什么都不問,總該她是有道理,跟著走便好了。這一點心思被葉湑看得清楚,想是方才她突然哭了,讓姚夭有些措手無措,按姚夭那性子憋著總是不適合的,她道:“牧然現(xiàn)在在給一個姐姐的女兒補課,所以想看看那個姐姐的樣兒。”姚夭聽了,不知怎地有些惱了的說:“是怎個樣子,何必那么上心,老大那個習(xí)性,你難道要弄清楚他身邊的所有女人,他是喜歡被萬花包著圍著,這是男人這種動物的生理天性,他們不是常說‘一個壺哪有配一只杯子’的,再說你也不知是第幾只杯子了,何苦來。”葉湑不悅別過臉去,嘆口氣無力說道:“我從未想過自己會走到這樣的境地,你說得好似我是真的想這樣似的,我們又不是玩鬧,感情怎么玩鬧嘛,我還熾烈著,他怎么自個就冷了,哪有這樣的事兒。”姚夭漸漸止了耐心,略有些不解道:“你這話說的就無趣了,好像只要愛了就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什么叫你還熾烈著,他卻冷了,這哪能是平衡的事兒,也沒個該不該的,如果這樣兒的事都有應(yīng)該,那世界就永久和平了。這世間萬物的戰(zhàn)爭都是一口氣不順,就屬這情呀愛的最是不順,你這樣要求愛情,可就不公道了?!比~湑將那餐巾布甩在桌上,怒道:“誒,你究竟是誰的朋友,怎么一個勁兒為他說話?!币ω仓捳f得真,此刻的女人不能用理智形容,她忙低聲安慰道:“我當(dāng)然是照著你的,我也是忘了,不能和你說這些話,感情里哪能用理智分個清楚明白,我知你的心緒不平,只是不該這樣難為自己,要去看我們就去看,我倒也要看看究竟是個怎樣的姐姐,勾得老大魂都沒了半個,再這樣下去,我可是沒啥好日子過?!比~湑聽著姚夭胡言亂語一番,如果是往常,不知都倒了多少水缸子淹了她,此刻只“噯”了一聲,說道:“早晚也有你受的,你以為你逃得過不成,我們兩個人脾性是一樣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也見不得他人在眼前逞兇,那個時候不要讓我笑話就成了,搞不好還不如我現(xiàn)在能這樣坐著和你吃吃喝喝瘋鬧著。”姚夭慌擺手道:“我可沒你這福分,雖說現(xiàn)在看似瘋魔了般,不過,滋潤也都得了,事業(yè)也有成,愛情也豐收,我比你更是個不耐受的,沒個精分的心和命,就也躲過這個苦了?!笨粗~湑心不定,姚夭提出這就走吧,飯也吃了,雖然葉湑食之無味,總也算是填了肚。兩人并肩到了樓下,葉湑開車往南邊的芳草地而去,那一簇的小門店也蕭條了,人煙罕見不說,也關(guān)掉許多,車在一巷內(nèi)停下來,對接就是一家美容店,窗欞格子落地玻璃門,姚夭下車推門進(jìn)去了,葉湑一人坐在車內(nèi)等,左等右等,心急得不行,發(fā)了信息偶爾才見回一條,不痛不癢,究竟那姐姐是個什么神仙模樣,就連看過世面的姚夭難道也看傻了不成,正思量卻不知該如何時,只見姚夭拎著大小包從那門中出來,卻不曾過街尋她,此時手機“?!币宦?,她俯身一看寫著“前面路口拐彎等我”,原是那身后目光跟著姚夭,半晌才收回,估摸著她擔(dān)心引得視線到她身上,于是葉湑開車調(diào)頭拐上路口正好迎著姚夭,她委身縮回車內(nèi),嘴里不停念叨著:“是個極溫柔的,不過卻是個缺心眼的。”未等葉湑問個清楚,便催促著趕緊離了這地兒。葉湑偷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姚夭還有這么一天,看來那姐姐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币ω驳溃骸昂退泻胃上?,我是怕哪天老大曉得,估計要扒了我的皮?!比~湑正言道:“你當(dāng)我是假的,還怕你老大,果然原來在他面前強嘴強舌都是裝的,他要算賬也算不到你,擔(dān)心什么呀。還有,這都是啥,你買了什么?”姚夭從紙袋掏出一瓶香水瓶樣式的瓶子說道:“說是自家調(diào)配的,我聞著還不錯,想著可以送客戶,所以買了幾瓶,還有男士的。”那香氣淡淡的,倒有三分和牧然那日身上味道極像,這一點是坐實了,再無可辯的,她心一沉,面色也蒼白,男女間的情愛,斷然想要瞞著騙著,總是繞不過心底的牽扯,如果真要捅破,也定要死個清楚明白。所以她混著把車停靠在路邊,問道:“你說她如何,是個缺心眼的?”姚夭因道:“長發(fā)披肩,說話柔,舉止更是柔得像水,這樣的人物,該是有個伶俐厲害的,偏就是個心實口軟的,如果像現(xiàn)在那些年輕的精致利己主義者,你還可以挽起袖子大干一場,你總有你大家閨秀才有的氣派,可是遇到這樣的人物,怕是你不會動什么心思了,一來,你與她太不同,這也才是吸引人的地方,總歸是老大心念所需,二來,怎也不能說他們兩人真有什么。所以,這樣來一遭,豈不是太沒趣了,反讓自己落得個不順心,難不成你還去質(zhì)問他不成?!币豢跉庹f了這么多,葉湑并不答話,車內(nèi)冷清清的,許久似乎葉湑下了決心似的道:“我不送你,你就在這兒下車吧,前面過去就是高架橋,改天我請你吃飯賠罪?!蔽吹纫ω卜判?,便拐上二環(huán)方向,臨走時說道:“今天對不住啦?!?p> 葉湑昏昏沉沉開著車?yán)@著二環(huán)過了科華北路路口時,給牧然發(fā)了信息問他在哪里,牧然回還在家,準(zhǔn)備去上課。葉湑一徑到了牧然小區(qū)樓下來,耳內(nèi)嗡嗡響著,隔了一會,牧然的聲音在車窗外響起,因突然,他雖喜卻還是有些惱,道:“怎么突然就來了?!比~湑看他惱了,心下想著自個兒還沒惱,他卻憑個惱起來,干脆就都惱了才好。道:“看來確實是害怕查一查,現(xiàn)在這個時代,什么事兒都是可能的,我倒是個心寬的人,從不曾像那些熱戀頭般總喜歡查一查方顯得愛是真切的,今個我是有這樣的興致了,果然還是抓個正著,準(zhǔn)備去見那柔水似的姐姐,可巧我今個也才見了她,你要怎樣?”雖是問,卻是氣急,渾身細(xì)抖著,眼里淚就要滾下來,卻還在死撐著。牧然瞧見,知是今天瞞不過,卻還想著怎么繞過去,先是讓她消氣,卻不知他這樣反倒油鍋下添柴‘噼里啪啦’就快溢出來,葉湑見狀越發(fā)氣得像個篩子,雖沒聽見牧然說一句那姐姐的好,卻勝過那唬人的話兒,她越想越發(fā)沒趣,回身想開門,一把被牧然拉回來,框住她的腰動彈不得,葉湑沒曾想被牧然這樣框著抱在懷里,心下一驚,想要掙開打他,卻怎么也掙不出一只手來,嘴里不饒著喝道:“現(xiàn)在這會子來抱我,我是這么個輕賤的人兒,你那胸膛也是個誰都可以投的,你這招現(xiàn)在可不好使了,我今天來就是要說個清楚,你也想著要散了,那早晚我們也是要散的,早散你還能和你那姐姐情投意合,只怪我是個糊涂人,愛上你這么個心思花哨的男人?!蹦寥谎敫娴溃骸安皇悄阆氲哪菢?,我承認(rèn)我對她是有那個心,今晚是要過去和她說清楚的,之前找了蕭蓬代課,也是這個緣故,怎么知道你就自己找過去了。”葉湑并不理會,只想掙脫出來,卻是不能只得作罷,說道:“你只當(dāng)我是好騙的,我要看著你的眼睛聽你說?!蹦悄寥灰姂牙锏娜~湑放棄了掙扎,心下揣摩著她似放棄了,才放開她,誰知正對上一雙紅腥羅剎般的眼睛盯著她,就算如此,也透著楚楚可憐的風(fēng)采,由不得讓牧然看著心疼起來,揉著葉湑的手就往懷里揣,卻被一下抽回去又氣又愧,不過此刻也只得咽下,低聲下氣地說道:“那姐姐才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女兒不易,我也只是幫幫,并沒有什么,只是讀書的時候是喜歡過她,有這樣的情分在,我今后不會了,還不是你那段時日不理我,她那個樣兒,我也不好不幫,只和她呆了兩日,只有那兩次,再也是沒有了?!比~湑淚流滿面,她聽得模模糊糊,只看著牧然那翻翹的嘴唇上下翻動,她盯著看一會兒,又盯著看著牧然那雙眼睛,愛的時候這個人是自己的,現(xiàn)在他厭了,愛就什么都不是了。落日余暉斜掃進(jìn)窗,也掃進(jìn)了那雙眼,渴著她原諒,果然心便軟了,難道就真這樣撒開手不成,她自然是不愿的,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況他在那里心里疼著捏著她的手求饒,還作死得上手來給她拭淚,自覺他不會這般待其他人,只不過仍舊不愿讓他混過去。葉湑道:“你說今日就是要去說清楚,我們一塊去,我知道她那店在哪里?!彼@樣說,便要看看牧然怎么回,如果假意便是慌不擇路亂說一通,如真是如此以他個性是爽快的,誰知牧然未加思索地說:“好?!钡棺屓~湑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丟下前話,甩手道:“你想的倒美,你是個沒臉的,難道我要和你一塊去丟臉不成?!蹦寥稽c頭,認(rèn)錯道:“都是我的錯,我去處理?!?p> 這可倒是得不了便宜卻賣了乖,車再次原路返回,看著牧然推門進(jìn)去,葉湑怒氣仍舊未消,不過四下思量后是不可就這樣和牧然脫了手,便宜別人且不說,只是她自個情炙熱滾油似的,而牧然雖心思有些轉(zhuǎn)了,親密愛欲卻還是真切,總之一句話,沒有什么比這耳鬢廝磨更令人頭暈?zāi)垦#瑳]有情的愛是刺骨的,沒有愛的情只剩下饑渴,誰知她現(xiàn)在竟自覺得口干舌燥,仿佛坐在那個姐姐面前接受暴雨狂風(fēng)咒罵的人是她自己。她想起了《失樂園》里的凜子,怎樣看都是比她好過百倍的,雖是那樣的結(jié)局,卻實實在在得了男人的愛。如果能進(jìn)去大鬧一場也不會憋著不得舒暢,誰知自個又是個甩不下臉的,這幾年其他沒什么增長,使小性子倒是和牧然生氣多起來也見長,偶爾和莫辭耍耍混也是有的,莫辭那脾氣一直未改,雖暴不過時常沉下來勸一勸,不過有時鬧僵了也是嚇人的,只是莫辭雖口里不饒人,卻不會失了那根底,便是一家人咬不爛嚼不碎的情分,總歸莫辭如那風(fēng)兒似的來得快去的也快,不留痕跡。卻和牧然不同,他萬般頑皮總在她心里留著,什么時候說了什么話,而又什么時候生了氣不顧念她來哄哄,而如今她又不得不面對牧然思淫之事,獨自一人,咽下這明晃晃的謊言之外,再無其他辦法。后中間牧然一臉憔呆樣兒出來,并不顧忌身后追出來的那位丟出來的事物,直奔著葉湑的車而來,車調(diào)頭離開,與那雙丹鳳眼眉相望一瞬,痛淚汩汩而出,牧然求饒了一夜,說得嘴皮起泡,葉湑眼第二日是再也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