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內(nèi),披縞著素。刑部尚書梁琦走進宰相徐進的書房。
“唉,宰相大人,還請節(jié)哀吧。”梁琦有氣無力地安慰道。
徐進請梁琦坐下,嘆聲道:“梁大人又何嘗不是呢。若是赫連孤還在,怕是要三個人都承受這喪子之痛了,他死了反而解脫了。”
“我很痛心,我們?nèi)撕⒆拥乃涝诒菹卵劾镎娴牟凰闶裁础!?p> “我們皆是人臣,臣子都是可以為陛下去死的,何況我們的孩子呢?!毙爝M說道。
“我懂,如果我們的孩子是在戰(zhàn)場殺敵而死,或是為了陛下?lián)跻坏抖?,那我無怨無悔呀??晌揖褪菬o法相信、無法忍受他們就這么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就被燒死了。”梁琦哽咽著說道。
“連兒沒了,我還有一個繼兒,還不算太糟。趁你還沒老去,再生一個吧?!毙爝M勸道。
“養(yǎng)了二十年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查清楚,就算最后的答案是意外失火,我也要查個明明白白?!?p> “其實這個火災(zāi)沒必要去查的。”
“怎么說?”梁琦問道。
“無非就算兩種情況。第一種意外失火,這個就不用多說了吧。第二種就是人為,關(guān)鍵在于這個人他是針對我們的孩子還是針對我們。我想了一下,如果孩子們是在其他的地方、其他的房子被燒死,那就既可能是針對我們的孩子也可能針對的是我們。但火災(zāi)卻恰好發(fā)生在那間有地下室的房子,就說明那個人肯定知道那里有地下室,也說明那個人的目標是我們,而燒死我們的孩子只不過是想給我們一個警告。所以,我認為那個人肯定會再次出手的,我們只需耐心等待即可?!毙爝M耐心地分析道。
“有道理,可是什么人膽子會這么大?我們可都是朝廷大員呀!”
徐進無奈地笑了笑,“這么多年了,我們手上沾的血還少嗎?記恨我們的人還少嗎?”
“我們哪一次不是斬草除根,不應(yīng)該吧?”
“這么多年了,總會有漏網(wǎng)之魚出現(xiàn)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的?!?p> “我覺得對方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吧,這次事情,不得不說,手段很高明,而且不留痕跡,會不會是一個組織?”梁琦問道。
“也許吧?!毙爝M的臉上盡是疲態(tài)。
……
深夜,夜寺背了把刀溜出了將軍府,準備去郊外練習(xí)刀法,不料才離開將軍府沒多久便被人跟上了,夜寺故意將對方引到城南的郊外。
“郡主也是來這郊外看星星的嗎?”夜寺感受到了對方那絲毫沒有掩藏的寒冰氣息。
“喲!你認得我?”夏侯玄依現(xiàn)出了身形。
“當年跟郡主上的同一間書院,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榮幸的事情了?!币顾碌卣f道。
夏侯玄依倒是絲毫不懼,走到了夜寺身旁,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將夜寺觀察了一遍,“當年在書院,將軍府只有兩個人,如果你不是鐘離未的話,不,你肯定不是鐘離未,那就是那個……那個骨瘦如柴的小跟班!”夏侯玄依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吃什么長大的!”
“我是吃小姐做的飯菜長大的?!币顾抡J真地回答道。
“不對,當年我的郡主身份只有夫子知曉,你一個下人如何得知?”
“調(diào)查一下書院那名狂妄女子的身份,我想,這是書院大多學(xué)生都會去做的。”
“哈哈,”夏侯玄依笑了笑,“狂妄嗎?一點都不狂妄吧。言歸正傳,你是不是也有練武?”夏侯玄依指了指夜寺背上的那把刀。
“我身為將軍府的人,自然會練一些拳腳功夫,不然如何保護主子?!?p> “那我們切磋一下吧?!毕暮钚来来烙麆?。
“郡主何苦為難我一介下人,郡主在客棧的表現(xiàn)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不是普通的習(xí)武之人,你是那種江湖高手,我又如何打得過你?”
夏侯玄依冷笑了一聲,“那我就不用內(nèi)力,跟你比劃一下硬功夫?!辈坏纫顾禄貞?yīng),夏侯玄依拉開了距離,開始拔劍。
看來這郡主是真想試探自己呀,打就打吧,一會兒就讓她把我的武器打飛,忽悠過去吧,這些千金小姐脾氣都這么大。
夏侯玄依已經(jīng)攻了過來,凌厲的劍勢將夜寺攻得節(jié)節(jié)敗退,夜寺沒怎么進攻,主要用刀來防御,顯得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夏侯玄依進攻一個回合之后,夜寺開始發(fā)起攻擊,雙手握刀,一個凌空跳躍,刀從上往下向夏侯玄依劈下,夏侯玄依側(cè)身避開了刀所劈下的方向,等夜寺快落地的時候,再一腳踢中夜寺的手背,夜寺的刀飛了出去。
“郡主果然厲害,不用再比了吧?!币顾鹿ЬS道。
“你要是這么喜歡玩,那你就玩下去吧,待會兒我把你凍成雪人再把你綁回去,看你不老老實實交待?!?p> 夜寺無奈,這些小姐們真的惹不起,幸好鐘離千碧沒有學(xué)武,不然自己可能都沒法在將軍府待下去了。
此時夏侯玄依的劍上已經(jīng)凝上了一層冰霜,她已經(jīng)開始催動體內(nèi)的玄冰內(nèi)力了。
這可怎么辦,這郡主到底是想試探還是想要我的命呀,要是把郡主給殺了不好處理呀,郡主任性是任性了些,可終究于我無冤無仇,沉吟了一會兒,夜寺心中有了主意。
夜寺將那把被打飛的刀吸了過來,開始催動體內(nèi)的烈焰真氣,整把刀都被火焰纏繞。
夏侯玄依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才像話嘛!”
夏侯玄依手握玄冰劍,以輕靈的身法向夜寺刺了過來,夜寺則雙手緊握烈焰刀向夏侯玄依沖了過去,雖說是沖過去,可那速度實在太快了,都看不到腳尖著地。
“噌”的一聲,刀和劍僵持在一起,以兩人的刀和劍為中心,兩人的身體則開始緩慢的移動,移動的軌跡劃成了圓圈,這是內(nèi)力的比拼。玄冰氣息和烈焰氣息分別沿著劍尖和刀尖流出,纏繞而上天際,碰撞出火花,甚是美麗。
僵持了半個時辰,兩人的內(nèi)力都沒有減弱的跡象,于是兩人分了開來。
將軍府除了那位劍圣之外,不對,準確來說,劍圣不是將軍府的人,只不過與鐘離牧有些交情。將軍府居然會有這種高手,還這么年輕,更可笑的是,居然是跟自己上的同一間書院,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人的內(nèi)力剛猛霸道,不應(yīng)該是劍圣的徒弟。夏侯玄依心中不解。
師尊說過,自己的實力在同輩人中難尋敵手,怎么隨隨便便出來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郡主就能與自己打成平手了,師尊這不是在忽悠人嘛。夜寺想到。
“不錯,不錯,再接我一招,接得住我就不煩著你了,要是接不住,你死了我也不會可惜的?!毕暮钚览淅涞卣f道。
“鳳舞九天!”夏侯玄依手挽劍訣,強大的寒冰氣息凝聚在頭頂,開始形成一頭冰鳳。
夜寺明白對方是放出殺招了,“亢龍無悔!”夜寺右手握刀,左手撫刀身,霸道的烈焰氣息聚集在頭頂,慢慢形成了一頭火龍。
冰鳳與火龍沖向了對方,“砰”的一聲,中間空地炸出了一個大坑,接著這冰鳳與火龍一齊飛向高空,這龍鳳纏繞飛舞了幾圈,便在天空消散了。
咦?怎么會這樣,我的冰鳳不該這樣呀,莫非我練功出了問題,還是說,他的功法能夠克制我的功法?夏侯玄依十分疑惑。
夜寺也有同樣的疑惑,這火龍不該跟那冰鳳一起飛來飛去呀,難道自己走火入魔了?
夏侯玄依走了過來,“我看咱們也別打了,分個勝負都這么難?!?p> “正有此意?!币顾聦⒛前训度拥降厣?,那把刀便融化成了鐵水。劍圣不是沒有好刀給夜寺,只不過,在夜寺的房間放一把質(zhì)量太好的刀的話,會引起別人猜疑的,所以夜寺練刀的時候都是去將軍府的武器庫隨便拿一把刀出來的。
“看來你沒有一把合適的刀呀,要不要我給你找一把?”
“用不著?!?p> “你練的是什么功法?師承何處?”夏侯玄依直接問道。
“我天生卑賤,哪里像郡主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名師,我練的功法是從地攤上買來的,幾文錢一本,練著練著就成這樣子?!?p> “原來如此。不過我也是沒有什么師傅的,本姑娘我天生聰慧,這功法是我自創(chuàng)的呢。”夏侯玄依也打起了馬虎。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有個提議?!眱扇水惪谕曊f道。
“哦?”夏侯玄依笑了笑,“那你先說吧。”
“你是郡主,還是你先說吧?!币顾抡f道。
“哎呀,你看剛才一直都是我逼你出手,這次就讓讓你吧,你先說吧。”夏侯玄依推脫道。
夜寺點點頭,說道:“那我想想先問問你,堂堂郡主練就這一身武功,是為了什么?”
“平日里沒什么事情做,我也不像你家小姐那樣喜歡料理,就練練功打發(fā)打發(fā)時間,本想隨便練一些拳腳功夫的,可本郡主的天資不允許我那樣呀。那你又是為了什么,一個區(qū)區(qū)下人學(xué)習(xí)如此剛猛霸道的功法,難道是想上戰(zhàn)場殺敵?”
夜寺?lián)u搖頭,“大概是想活的自由一些吧。那郡主,你平日里除了繡繡花做做女工練練武功,是不是沒有什么其他事情做呀?”
“噗!”夏侯玄依忍俊不禁,“繡花做女工?你覺得那是本郡主該做的事情嗎?你是不是想問我平時是不是很閑對吧?”
“正是。我看郡主跟朝廷里面的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什么交情,郡主應(yīng)該不怎么關(guān)心政事吧?”
夏侯玄依點了點頭,“算是中立吧。那你的提議究竟是……”
“郡主平時要是沒什么事可做的話,能否與我同流合污?”
夏侯玄依眼前一亮,“是要做什么壞事嗎?”
“是呀,可能會掉腦袋的?!?p> “你明知我是皇室中人,卻要我跟你做對朝廷不利的事,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因為我覺得郡主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許郡主想做的事情會更加可怕,更加大逆不道?!?p> “我可什么都沒做呀,”夏侯玄依滿臉無辜地說道,“你不如具體說說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下一件事情還沒想好?!?p> “那上一件事情是什么?”
“工部尚書?!币顾轮徽f了四個字。
夏侯玄依皺了皺眉頭,說道:“原來那個案子是你做的,你這人真壞,壞的可怕呀?!?p>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提供一些我所需要的情報,至于那些會涉及到生命危險、會弄臟手的事情,我自己來做就可以了?!?p> “原來這就是你的提議,那你接下來該聽聽我的提議了,我想讓你離開將軍府,來替我做事?!?p> “不行,郡主找將軍府要了一個下人,這太高調(diào)了,這樣我會引起別人猜疑的?!?p> “我想想也覺得不妥,所以你還是先留在將軍府吧。那我們就私底下同流合污吧,互幫互助!”
“只要不把將軍府牽扯在內(nèi),我都會盡力幫你?!?p> 黑夜中,兩人擊掌以示合作。
次日,根據(jù)民間百姓傳言,有人看到汴城南郊上空有冰鳳火龍同舞,并且在南郊有一大坑,坑里有火焰燒焦的痕跡,也有冰霜的痕跡。據(jù)此,史官記載“天元五年七月十八日夜,冰鳳火龍齊舞于汴城南郊,天下大吉”。
“梁大人,因為我父忙于公事,并且還要照顧我那扭傷腳的母親,所以就派我前來代為吊唁?!鼻嚓栠d說道。
“無妨,有心便好。令堂可還好?”梁琦問道。
“謝大人關(guān)心,已無大礙?!?p> “以后私底下就不用叫我什么大人了,我與你父共事于六部,你就叫我一聲伯父吧?!?p> “是,伯父?!?p> “我非常羨慕青陽謙呀,能有你這樣優(yōu)秀又懂事的孩子。都怪我平時沒有好好管教坤兒,他才如此頑劣,以致遭了報應(yīng)?!?p> “還請伯父節(jié)哀。以后若是伯父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吩咐?!鼻嚓栠d說道。
梁琦點了點頭,“你如此優(yōu)秀又長得一表人才,有沒有看上哪家姑娘呀?你也該到了婚嫁的年齡吧?!?p> “伯父過獎了。我覺得不該在這個時候談?wù)撨@些事情?!?p> 梁琦擺了擺手,“多聽聽這些喜慶的事情才能沖淡哀傷,你說是不是?”
“能為叔伯解憂便好。其實我與鐘離家的小姐兩情相悅,待到鐘離將軍凱旋的時候,我便會上門提親。”
“不得了呀,能做將軍府的女婿,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