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別離——我與父親都是不善表達的人
耳邊只有“呼呼”風聲與車輛行駛的聲音。明明開著窗,車里的空氣卻異常沉悶,讓人難免有些口干舌燥。
“喝水嗎?”父親問道。
“不用?!蔽液喍痰鼗卮鸬馈?p>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在這樣難言的氣氛中度過。終于,學校到了。
父親興奮地拿手機拍著學校的建筑和來來往往拉著行李箱的學生。而我看著熟悉的校門,感到一絲茫然與低落,心情說不出的壓抑。明明出發(fā)前還是蠻興奮的。
我看著父親那有些牽強的笑容,似乎看出了什么,默默下車去拿行李。后備箱里,奶奶買的兩大包零食,大姑父給的一箱抽紙還有父母準備的一大堆東西塞滿了后備箱。
我與父親“全副武裝”地奔赴宿舍樓,我深吸一口氣一步兩階地爬上五樓,剛卸下東西跑回去,父親卻爬了四層半。我連忙接過父親雙手的東西奔過剩下的半層樓,卻不禁有些后悔了起來。父親拿的那箱六個核桃是比我拿的那箱特侖蘇沉些的。那箱六個核桃的細繩定是有些勒手的。再想到父親背的包里還有兩塊我用來鍛煉的負重,不禁悔意更甚。
“呼呼”,父親喘著粗氣,在我的幫助下卸下那緊套在他背上,在他那日漸臃腫的身材的對比下顯得又小又窄的背包。
“呼呼”,父親挺直了腰坐在舍友的椅子上休息,一雙頗有神采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宿舍,略帶興奮地看著收拾床鋪整理物品的我。匆匆站起來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到下午六點半左右,已經(jīng)收拾的差不多了。床鋪已經(jīng)鋪好,各種物品都整齊地擺放進了柜子里。我扭頭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鬧鐘,“我們吃飯去吧!”我提議道并向門外走去?!拔蚁热ヒ幌滦l(wèi)生間?!遍_門后我補充道。
回來時父親已經(jīng)整理好我打掃出來的垃圾并裝在我扔在地上的一個空襯衫盒里。那件頗貴的白襯衫是我參加校辯論賽前父親買給我的,都夠我在淘寶上買一套包括夾克在內(nèi)的西服套裝了。
平時連幾塊錢都會在意的父親給我買東西卻常常買他經(jīng)濟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一起去買衣服鞋之類的,反而是我非常在意價格,常因價格偏高否定一個看起來不錯的選擇。
哎,要是父親在給我買東西時更理性一點就好了。那件白襯衫我只在校辯論賽上穿過一次,之后便束之高閣。
瞎想著,我與父親一起往樓下走去,伸手拿過父親手里裝著垃圾的襯衫盒,并在路過垃圾箱時隨手扔了進去。
路燈不是很亮,只照清了正下方的一小塊區(qū)域,相鄰的兩個路燈之間仿佛隔著光芒難以跨越的黑暗。街道,意外地寂寥,與記憶中的往常不符。也許是剛開學的原因吧。我緩緩地吸一口氣,二三月份的空氣還有一絲讓人不適的冰冷。
想帶父親去東食堂去吃我往日最愛吃的炸醬面,卻發(fā)現(xiàn)店鋪沒有開門。略帶失望的帶父親去了西食堂,點了一份十元的紅燒肉丸加米飯。父親準備給我付錢卻被我攔住,“這頓飯我請你。”我說。父親開心地笑了,仔細地看了菜單,選了一份八元的千葉豆腐加米飯。那大概是那份菜單里最便宜的吧,父親也是喜歡吃肉食的。
在等飯的時候,父親興奮地錄了一個短視頻。事后我知道父親發(fā)了一個朋友圈,上面寫的:兒子請我吃飯,兒子最孝順了。真是的,這種程度就滿足了嗎?我搖頭苦笑心里卻滿滿的幸福。
父親錄完短視頻低頭弄了一會手機,我看著那在燈光下稀疏的頭發(fā),發(fā)胖走形的身體,聯(lián)想到不久前看的父親年輕時的照片,不由感到心疼。當年意氣風發(fā)的霸道少年,如今卻也敗給了時間。
父親弄完了手機,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店面,走到了一家賣飲品和粥的店面前。等我把兩個餐盤搬到桌子上,父親也拿了兩杯飲料過來,好像是豆奶?!澳氵@杯是加了核桃粉的?!备赣H說。過了一會兒,父親把面前的飯菜吃得一絲一毫都不留。這是奶奶的教導——不剩飯。這是經(jīng)歷過三年饑荒的奶奶的價值觀。而我的盤里還剩了些土豆,我在不剩飯的習慣上加了一個前提:吃飽就行。畢竟吃撐了對身體不好。這也是不同的社會環(huán)境形成的不同價值觀吧。從注重吃飽到注重健康。學校食堂都會對剩飯進行回收的,我也不用過于擔心浪費了。
“豆?jié){剛做出來還很燙,你放在車座旁邊那個放水杯的地方,回去路上喝。”我感受了一下手里紙杯的溫度,囑咐道。忙了一下午,還是很渴的。
我跟父親走出食堂,食堂前面的廣場跟食堂里一樣只有寥寥幾個人,匆匆路過。廣場的大理石地板反射著暗淡的燈光,光潔的表面讓人感到冰冷。燈光以外的黑暗延伸到公路對面叢林般的綠化帶里。空曠暗淡的廣場,讓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的我與父親心情低沉。
“我送你過去?”父親問道。我知道他是指的宿舍樓。
“不用,就幾百米。走幾步路而已?!蔽倚χ鴵u頭道。
“那······”
“嗯······”
莫名的心情讓說話都好像變得小心翼翼。
“老爸拜拜!”我邁開步伐向前走著回頭揮一揮手,做出像往常一樣普通的道別。只是這次我們會在不同的兩個省,很久無法相見。
“那······嗯,好?!备赣H說著上了車,我也快步向宿舍樓走去,只是心情越發(fā)沉重,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上高中時一直呆在父母身邊不覺得什么,大一一個學期結束之后回到家。突然發(fā)現(xiàn)父母老了好多好多,明明再次相見應該高興。那一刻,我卻突然想哭。
回到宿舍樓,在一樓陰暗的走廊里,我思緒雜亂,目光迷茫。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父親的電話。我果斷接通放在耳邊。
“回去了?”
“嗯,到宿舍樓了。”
“明天別忘了曬被子······”
“嗯······嗯······”
我答應著,眼中、嘴角······整個人都流露出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