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腐尸
明眼人都知道沒有他回旋的余地，王員外還能說什么？他心里再次打定了注意，想著虛與委蛇應(yīng)承下來，等做完這一票定要與倆人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至于那軍糧任由這名將軍去折騰吧。就算自己溜之大吉了，虬髯將軍也不會為軍糧一事撕破臉皮，因為他手上掌握著虬髯將軍太多的把柄。一旦撕破了臉皮，他會把將軍所有為非作歹的事全部抖露出來。所以，他深信虬髯將軍不會拿自己的前途來拼個魚死網(wǎng)破。
虬髯將軍見他發(fā)著呆，開口催促：“王員外想得如何了？”王員外緩過神來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下來?！氨阋理^姬所說的來辦吧?！?p> 韃姬微微一笑：“那軍糧這事先放放吧，眼前辦大事要緊，王員外你速去收拾。對了，我兩名手下自從去了將軍府上至今未歸，不知將軍可知他們蹤跡？”
虬髯哈哈大笑：“兩位勇士......正在府上快活呢?！?p> 韃姬見他神情，心里已知了大概，不由輕啐了一口。
“勞煩將軍喚他二人過來準備啟程。”
“來人，去喚兩位勇士過來?！?p> .............
朱祁鎮(zhèn)三人出宣府后，便不疾不徐地駛在荒漠之上。此時已值晚秋，放眼望去漫無邊際的荒漠上幾乎全是巖石風(fēng)化的沙礫，以及稀疏的草根。北風(fēng)呼呼刮起，總會聽到“沙沙”的聲響?！拔覀冏吡硕嗑昧?？”
“回皇上，約莫著有一個時辰了?！?p> “吁......停下歇會兒吧，我有些頭暈?！?p> 袁彬趕忙將朱祁鎮(zhèn)扶下了馬。見皇上面色不佳，他不禁問：“哈銘，迷藥毒性怎還未散去？”
哈銘細細端詳了下皇上的面容，輕嘆道：“皇上一夜未眠，又加上糧水未進這才導(dǎo)致面色不佳，并不是迷藥在作崇?！?p> 袁彬聽后忙取下腰間的葫蘆，呈給了朱祁鎮(zhèn)。“皇上，請用水?！?p> “朕不渴?！敝炱铈?zhèn)眺望著這片不毛之地，輕輕搖著頭。“哈銘，取地圖看看，我們現(xiàn)處在什么位置？”
哈銘從取出輿圖，放在地上鋪了開來。“回皇上，我們大致處在宣府西北郊外四十里處?！?p> “朕又困又餓，實在難受得緊，你們瞧瞧這附近有村落嗎？”
哈銘在地圖上查看了一番，這才回道：“皇上，此去萬全右衛(wèi)的途中有不少村子。只是近期韃子劫掠嚴重，不知還有百姓居住否?！?p> “上馬，趕到村子里落腳歇息。”三人匆匆上了馬，往萬全右衛(wèi)城方向駛?cè)ァ?p> 就在三人上馬的同時，王員外、韃姬以及家奴四人領(lǐng)著糧隊已從宣府出發(fā)，同樣朝著萬全右衛(wèi)城駛?cè)ァ?p> “皇上，在走沒多久應(yīng)該就能見著村落了。”
果真同哈銘所說，沒過走多久，一座孤零零的村落在荒漠中若隱若現(xiàn)，在這秋風(fēng)之中顯得蕭瑟而荒涼。成群結(jié)隊的烏鴉在村落空中盤旋著，時不時發(fā)出“剮剮”的叫聲。
“不好，此村落必有將死之人。”袁彬用手遮在雙眼上極目眺望著。
“哦？何以見得？”
袁彬放下手回過身道：“回皇上話，快死之人的內(nèi)臟多半已經(jīng)腐爛，會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臭味。老鴰是擅吃腐肉的雀兒，嗅覺異常靈敏；一旦嗅到腐臭味，便會蜂擁而至，在房屋周圍叫喚。由于叫聲極為駭人，且叫喚后，家中病人沒幾日便會死去。因此，它們常被百姓視為鎖魂的黑白無常?！?p> “竟還有這種事？”哈銘對于此事聞所未聞。
朱祁鎮(zhèn)擠出了一絲笑意對袁彬說：“沒想到你一名武將，竟知曉這些民間瑣事?！?p> 袁彬訕訕道：“不敢瞞皇上，臣自由飽讀詩書，這些瑣事是在孫思邈老先生的著作里所得知?！敝炱铈?zhèn)這才想起前世的袁彬自幼聰穎，能詩善文，只因出生于近侍家庭所以才世襲了武職。
“進村......駕。”朱祁鎮(zhèn)說完駕馬向村里馳去，二人立即快馬加鞭跟了上去。
當要靠近村落時，一股尸體腐臭之味撲鼻而來讓人聞之欲嘔，三人趕忙蒙住口鼻。
捂住鼻子哈銘囔著說：“皇上，這村里十有八九全是腐尸，不然怎會發(fā)出這般大的臭味?！?p> 朱祁鎮(zhèn)忍著嗆鼻的臭味望著天上老鴰。“老鴰盤旋著鳴叫，說明村里還有將死之人，進去看看。”
進了村，雜亂不堪的場景呈現(xiàn)在了眼前。道路兩旁的房屋大門歪歪扭扭的敞著，遍地一片狼藉，有從簸箕里灑落滿地的大豆、有撕爛的碎布、有踩扁的干餅、有凌亂的家禽羽毛以及干涸的暗紅色血跡。
袁彬觀察了四周凝重道：“看來這村落被韃子洗劫過?！?p> 哈銘高聲叫道：“有人嗎？有人嗎？”喊了許久依然是靜寂一片，整個村落散發(fā)著一種陰森的氣氛。
忽然，只聽“剮.......”的一聲大叫，三人面色抬起頭尋聲望去，只見遠處兩只老鴰收起了兩翅，緩緩棲身在了村尾的屋檐上。
朱祁鎮(zhèn)見狀，不由疑惑：“難道那屋下有人？走，去探探究竟。”
順著路往村里面走，腐臭味越來越重。房子也逐漸多了起來，不過坐落房屋的卻參差不齊彼此相連。就在快要走到村尾時，迎面便見著路上鋪滿著干涸的血液，順著坡勢淌到了低洼的墻角，堆積成了血斑。
三人來到老鴰棲身的房屋面前，只見著大門緊閉，隨后聽見屋內(nèi)傳來陣陣驚悚的哭泣聲。
嗚嗚嗚.......饒是三人上過戰(zhàn)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也被這滲人的氛圍嚇得不行。
哈銘大喝：“誰在里面裝神弄鬼的，出來！再不出來，爺們一把火燒了你的房屋?！?p> “啊？“袁彬突然的一聲驚叫，將朱祁鎮(zhèn)二人目光吸引了去。當即被一副驚悚的場面滲得頭皮發(fā)麻。只見不遠處墻角內(nèi)堆積這無數(shù)白骨，白骨之上的腐肉早已被老鴰叼吃的不成樣，其狀十分駭人。
哈銘悚然道：“韃子殘害生靈不說，竟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p> “以防瘟疫，速速燒了這堆腐尸。”
袁彬倆人匆忙取出火石點起火把，揚起手擲向尸骨堆。沒兩下功夫，熊熊大火將尸骨燒的霹靂啪啦作響。
“皇上，我們撤離此地吧！以防染上瘟病?！?p> 朱祁鎮(zhèn)轉(zhuǎn)頭望著發(fā)出慘厲哭泣聲的茅草屋，心里一橫：“把這房屋一起點了，讓屋內(nèi)的人解脫吧?！?p> 袁彬有些于心不忍：“皇上，這屋內(nèi)可是活人?。 ?p> 朱祁鎮(zhèn)嘆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靠赡闳绦乃篮笫鼙M老鼠、老鴰的叼食嗎？如若發(fā)生鼠疫，那后果你有沒有想過?！?p> 袁彬幡然醒悟過來，伙同哈銘點起了火把擲向了茅屋。隨后三人迅速撤出了村子。一直行至許遠，朱祁鎮(zhèn)才回首相望濃煙滾滾的村子。
“哎.....沒想到大治之下，我大明百姓還是受盡苦難?。 被蚴撬笆赖膽z憫跟著來帶了這世，朱祁鎮(zhèn)眼睛竟有些濕潤。
沒想到正是此言竟讓天空云開霧散，日頭露出了小半邊臉照在荒漠之上。袁彬二人見狀，面色大喜：“皇上，這可是個好兆頭啊！想必此次出塞必能解決北邊的禍端?！?p> 朱祁鎮(zhèn)輕輕搖了搖頭：“哪有那么容易？去下一個村子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