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攻心

　　“回大汗，我等并未縱兵，而是......”

　　脫脫不花面色兇惡著說：“而是什么？”

　　毛里孩痛心地低下頭：“而是被奸人所害?。　?p>　　脫脫不花細(xì)細(xì)品過這番話后，頓時面露訝色：“你說什么？被奸人所害？發(fā)生了何事，你全且細(xì)細(xì)說來?！?p>　　“我大軍剛到威寧海子不到半個時辰，正殺的一時興起。突然，瓦剌聯(lián)同巴圖特部士兵紛沓而至，將我等圍困剿殺。臣見敵軍支援而來，便只能下令突圍撤離?！?p>　　脫脫不花緊緊捏著雙拳：“你的意思是.......我們中了賊人奸計？”

　　“正是！”

　　脫脫不花眼眸里一時閃著不可饒恕的火光：“來人，去將寧大人押過來?！?p>　　毛里孩見狀，慌忙勸道:“且慢，大汗這是？”

　　“那寧大人肯定是也先派來的細(xì)作，目的無非是里應(yīng)外合擊垮本汗。容我剁了他以泄心頭之恨！”

　　“大汗不可?。〈耸逻€未查清怎能妄下定論？在威寧海子時，我觀瓦剌軍陣型散亂回援十分倉促，不像是有備而來，反倒是臨時起意吶?！?p>　　脫脫不花坐在胡椅上，倚著下頜沉聲念道：“那照當(dāng)時情形來說，有人知道我軍突襲計謀后，派人給逆賊通風(fēng)報信？”

　　毛里孩單手抱胸恭敬道：“大汗英明，大汗應(yīng)派人調(diào)查這幾日有哪些部落族民出了和林城?！?p>　　脫脫不花微微頷首：“調(diào)查一事本汗自有主張。這兩日，你也勞形苦心了，下去歇息吧?！?p>　　毛里孩欣慰道：“多謝大汗，臣告退?！?p>　　見他離去，脫脫不花右手撐著下頜，靜靜思索許久方開口喚道：“阿托圖?！?p>　　親信侍衛(wèi)出列行禮：“大汗有何吩咐？”

　　脫脫不花對其招了招手：“上前來。”

　　阿托圖忙迎了上去。

　　脫脫不花附在其耳旁悄悄著說：“你私下調(diào)查這幾日出城的部落族民，切記不要大張旗鼓，只可暗中行事。”

　　阿托圖凝重點頭快步走出帳去。

　　見阿托圖走后，脫脫不花又喚：“去把寧大人帶來，就說本汗有要事吩咐?！?p>　　“遵令。”侍衛(wèi)應(yīng)聲而去。

　　踱步回到自己帳下的寧大人早已萬念俱灰。

　　“哎，難道我這一生皆是壯志難酬嗎？”

　　正當(dāng)他愁惱之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暫魡?。“寧大人，大汗有要事吩咐，請到帳中一敘。?p>　　寧大人聞聲后，像似尋到夕陽最后一絲余暉。他想也沒想就邁著顫動的雙腳出了帳。

　　“勞駕帶路。”

　　“寧大人請?！?p>　　不一會，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金帳。脫脫不花見寧大人進(jìn)了帳，雙手扶掌敞顏大笑：“寧大人，快到本汗身邊來敘話。”

　　“罪....罪臣不敢！”寧大人見脫脫不花沒有怪罪自己，心里忽感一陣?yán)⒕巍?p>　　脫脫不花步履匆匆走下高臺，握著寧大人手臂笑容可掬：“哎，勝敗乃兵家嘗試，寧大人不必自愧?！?p>　　寧大人面色十分動容，幾乎快要熱淚盈眶一般：“承蒙大汗不棄，罪臣此生定然竭忠盡智。”

　　兩人緊握雙手左右同行上了高臺，頗有一番明君禮賢下士與賢臣恩遇明主之勢。寧大人面帶赤誠之色道：“大汗喚我前來，不知是為何事？”

　　脫脫不花笑吟吟道：“此番派人邀你前來是為了和林城墻修繕一事，而寧大人在這方面的成就是我草原人所不能及的；所有，本汗欲將此工事交給寧大人來主持，不知寧大人意下如何？可愿傾囊相助本汗？”

　　寧大人一下激動著說：“大汗放心，臣定不辱使命?！?p>　　“有寧大人這句話本汗就放心了，來人上酒?！?p>　　脫脫不花見侍女端上酒壺，親自為他斟了酒。

　　“寧大人，請！”

　　寧大人受寵若驚地接過酒杯，學(xué)著那豪爽之人一飲而盡。誰料......杯酒剛下肚，心里就傳來陣陣嘔吐感，差點沒吐出來。

　　脫脫不花見他面色有些發(fā)白，關(guān)切問道：“寧大人是喝不慣羊奶酒？”

　　“羊奶酒？這東西能喝？”寧大人一聽是羊奶制成的酒，心里更是聞之欲吐。要不是脫脫不花在場，恐怕他早已就嘔了出來，他違心說道：“臣本就不勝酒力，并不是喝不慣羊奶酒。”

　　脫脫不花看破也不點破，他眼睛珠快速轉(zhuǎn)了一圈道：“即是如此，那本汗也就不再相勸了?！?p>　　寧大人為表忠心，忙轉(zhuǎn)到正題：“大汗，和林城修繕之事沒有丁壯男子可不行?。　?p>　　“寧大人不必?fù)?dān)心，我手下兒郎現(xiàn)已擄得明人壯丁數(shù)千人?！?p>　　“那輜重呢？”

　　脫脫不花喟嘆頓刻，輕聲道：“輜重已被逆賊給截斷，不過現(xiàn)可顧不得那么多啊，如今為提防逆賊反撲，修繕大事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擱?！?p>　　“大汗放心，臣定竭力主持修繕大局，若有半分差池，臣愿自刎明忠將尸首橫于荒野外，任豺狼啃食，絕無半分怨言?！睂幋笕嗣嫔C然對著脫脫不花效忠立誓。

　　脫脫不花撫掌大悅：“好，那明日...本汗便領(lǐng)你一同前去勘查城防?！?p>　　“那臣先行告退。”

　　脫脫不花點頭目送他離去，他之前有意不對寧大人說清敗仗原因，就是希望寧大人心懷內(nèi)疚，感恩戴德效忠自己。

　　經(jīng)此，塞外漠北戰(zhàn)事宣告落幕，可引起這場爭端的汪古部依然深陷泥潭岌岌可危；但值得他們幸運(yùn)的是，明軍忽從天降草原意外插手相助，讓原本必死無疑的汪古人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隨著雙方士兵不斷涌入交戰(zhàn)，戰(zhàn)場之處已是人喧馬嘶腥風(fēng)血雨。在后方，坐鎮(zhèn)指揮的朱祁鎮(zhèn)見戰(zhàn)局居然從單方面的潰敗轉(zhuǎn)向了膠著之勢，頓時大為好奇賽罕王用了什么激將法。

　　“公子，屬下查到了。瓦剌之所以能快速扭轉(zhuǎn)戰(zhàn)局，是使用了下三濫手段，驅(qū)趕汪古人送死消耗我軍體力，他們躲在后面射箭。”

　　朱祁鎮(zhèn)聽到哈銘調(diào)查的回報，心中苦思：“眼前正面沖鋒受阻，瓦剌又重點部署兵力對付正面，要想打破僵局看來只能從側(cè)翼插上一刀擊其命門?！?p>　　于是，朱祁鎮(zhèn)立即部署：“哈銘聽令！”

　　哈銘正了正身子，輕夾馬腹上前聽令：“屬下在！”

　　“你率三百名士兵從右翼直插戰(zhàn)場襲擾敵軍。”

　　哈銘正準(zhǔn)備接令時，霍秉忠面露憂色站了出來：“公子，我軍數(shù)量較少，分去三百名士兵，只會讓正面承受更大攻擊！一旦三百名士兵在側(cè)翼短時間不能取得擾亂效果，正面恐有被擊破危險?！?p>　　朱祁鎮(zhèn)看向霍秉忠，不動聲色而問：“那依你看，該如何做？”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依屬下之見，公子可令大軍虛張聲勢，派出少量士兵從側(cè)面反復(fù)出動，故意讓其看清我們有意形成包圍。促使瓦剌內(nèi)部產(chǎn)生惶恐。這樣一來，敵軍自是無心迎戰(zhàn)，我軍在逐個擊破！”

　　朱祁鎮(zhèn)聽聞后，用手輕輕撫著下頜陷入了沉思。

　　過了大半晌，他抬起頭似笑非笑：“我軍少兵，如何能形成包圍？若被賽罕王識破，只怕包圍不成被反撲??！”

　　“公子大可放心，瓦剌士兵有一個日夜未曾歇息，本就處于疲憊邊緣，但凡有點動靜便會使他們風(fēng)聲鶴唳。加上他們挾持了汪古人以及王員外車隊，這些人明面上可派上戰(zhàn)場濫竽充數(shù)。但他們的人心根本不向著瓦剌?！?p>　　霍秉忠見皇上面色從容，沒有出聲反對，便繼續(xù)說：“人在恐慌過度時，心里的畏懼感也會隨之放大。只要我軍做足了戲碼，制造出恐慌。到那時，這些人便是瓦剌大軍里的絆腳石，一旦發(fā)生混亂相互踩踏亦是壓死瓦剌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