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救命恩人
夜,一場傾盆大雨澆滅了武侯府南院僅有的兩盞紅燈籠,也澆跑了探聽風(fēng)聲的幾個懶散婆子。
喜房里,齊珞珞收回神識,被反綁在背后的雙手尾指輕輕一勾,麻繩無聲落下。
她揉了揉手腕,隨手將堵在嘴里的破布掏出扔到地上。
環(huán)顧四周入目陳設(shè)無不奢華至極,看來原主記憶中武侯顧云霆圣眷正濃所言非虛。
今天是齊珞珞和顧云霆的大喜之日,可是門外既沒有絡(luò)繹不絕的賓客,門里也沒有把酒言歡的親朋,甚至就連武侯麾下名揚(yáng)大陸的金甲衛(wèi)也不在——因?yàn)槔戏蛉瞬m下了武侯回府的消息。
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便是有著大啟戰(zhàn)神之稱的顧云霆,十四歲起揚(yáng)名邊關(guān)的少年將軍,十天前,邊關(guān)大捷傳遍中原大地何其威風(fēng),如今他卻成了一具形神枯槁毒入臟腑的將死之人!
齊珞珞以神識探查他的傷勢,雙腿粉碎性骨折,淬毒的透骨釘打入四肢,再拖下去非死即殘。
攤開針包,抽出三根牛毛針,雙手齊下捻入男人胸口,片刻男人似有將無的鼻息有了變化。
她又抽出四根梅花針捻入至黑處,將毒素限制在寸許間,取下床頭的匕首,放在油燈上烤,待刀尖發(fā)紅素手一抬劃開了男人右臂上最黑的地方。
透骨釘在梅花針的擠壓下向外弓起現(xiàn)形,被刀尖一挑便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起出全部透骨釘,齊珞珞推開窗戶扯了兩根新生的柳條下來,擼去葉子和樹皮,從斷骨的傷口處伸進(jìn)去,用神識牽引著柳條纏繞住碎骨慢慢鉤織成一張柳枝細(xì)網(wǎng)固定。
做完這些,齊珞珞還沒坐下喘口氣,突覺一道寒光從身邊一閃而過,緊接著一枚開刃的銀葉子直抵咽喉,稍有移動就會瞬間割破她的要害。
“你是誰!”男人聲音沙啞但威壓不減,只是眼神散而不聚,顯然是看不見。
“你的救命恩人?!饼R珞珞抹去額間的熱汗,不緊不慢地說:“你中了劇毒,不宜情緒激動,我剛剛?cè)〕鐾腹轻敚喽疚闯澳阈枰善届o養(yǎng)?!?p>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信息卻不少,顧云霆暗中運(yùn)功,果然氣血恢復(fù)暢通,七成劇毒業(yè)已拔除。
見他不說話,齊珞珞也不催促,將沾了毒的銀針仔細(xì)收好。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他對她的身份存疑,十年未回侯府,南院早被繼母安插了眼線。
齊珞珞摸了摸鼻尖:“此事說來話長?!?p> 顧云霆不置可否:“那你就長話短說?!?p> 齊珞珞垂眸,這事瞞不了多久,何況也不是她的錯,最多他氣暈過去她再辛苦救他回來便是。
“數(shù)年前齊老太爺救了老顧侯,由此兩家定下婚約,齊老爺年前中了風(fēng)涎不能理事,侯爺重傷后老侯爺夫人張羅著結(jié)婚沖喜,齊小姐不愿,主母便讓我這個庶妹替嫁?!?p> 殊不知她的輕描淡落入男人耳中卻掀起滔天巨浪。
顧家是開國元勛世襲爵位,他是二品大員,但如今的老侯爺夫人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他生母去世五年后過門的續(xù)弦,她進(jìn)門后他就被父親帶去了邊關(guān),一向少有往來。
他身負(fù)重傷她秘而不發(fā),既不請?zhí)t(yī)過府診治,也沒多安排人照顧,卻匆匆忙忙給他弄了一房媳婦,不就是想趁著他還沒死,把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婚事給解決,好給她的兒子讓路嗎?
那毒婦,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胸口氣血不住翻騰,顧云霆只覺得一口濁氣堵著不得上下,須臾兩根手指點(diǎn)中他胸口下一寸的位置,濁氣即刻消散。
耳邊響起女子略帶無奈的嗓音:“都說了余毒未消,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氣值得嗎?”
明知她說得不假,但這口氣卻咽不下去,男人冷哼:“你一個五品小吏家的庶女懂什么!”
齊珞珞眉眼彎彎脆聲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品小吏家的腌臜勾當(dāng)只怕也不比侯府少,小庶女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小道理卻知道不少。譬如眼下,侯爺氣死了,爵位功名和大把家產(chǎn)拱手送人,人家不領(lǐng)情不道謝,說不定還會在你墳前舉杯相慶呢?!?p> 顧云霆聲音發(fā)冷:“小丫頭,你真敢說!”
不過心下卻對這個未謀面的小妻子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小吏家的庶女眼界心胸如此高嗎?
齊珞珞撇嘴:“既然侯爺說我膽大,我再說件更大膽的事吧——侯爺?shù)牟∥襾磲t(yī),保你六個月后又是活蹦亂跳的大好青年,但侯爺需在一年后放我自由,休妻最好,不要和離!”
顧云霆一怔,下意識道:“你不想當(dāng)侯府的女主人?”
齊珞珞搖頭,想起他看不見,輕聲說道:“倘若侯爺大好,我這樣的出身侯爺會多看一眼嗎?”
原主的娘親是窮秀才家的長女,黃家還不上印子錢,就讓長女委身年過六旬的齊老爺做妾,妾也有貴賤之分,她娘這樣抵債來的一紙賣身契壓在主母手里,生死不由自己,原主便是被主母拿捏住命門才不得不答應(yīng)替嫁。
只是齊家主母并不知道,真正的齊珞珞早在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塞進(jìn)花轎的一刻鐘后便窒息而亡,而侯府下人們只當(dāng)她是嚇暈了,把她抬進(jìn)喜房不管不問。
顧云霆冷靜下來:“好,我答應(yīng)你?!?p> 小妻子身上有許多秘密有待挖掘,但他那個不著調(diào)的神醫(yī)好友沒回來前,他要靠著她的醫(yī)術(shù)保命姑且應(yīng)下,至于一年后他反悔她能奈他何?
不想他的心思早被她看穿了,齊珞珞從柜子里翻出紙筆飛快的寫了一張休書,罪狀包括不順父母、無子,想了想又把有惡疾也添進(jìn)去,七出犯三休妻穩(wěn)了。
寫完湊到男人面前,將毛筆往他手里一塞:“侯爺,請簽名畫押。”
顧云霆眉心一緊:“你若被休,以后如何再嫁?”
齊珞珞翻了個白眼,那些都是原主的經(jīng)歷,她雖然承襲了原主的回憶卻到底不是自己的東西,能說出來的痛苦難免都有些隔岸觀火不痛不癢的輕佻。
于是轉(zhuǎn)了個彎:“像我這樣的出身,再嫁無非和我娘同樣,我不愿,還請侯爺成全?!?p> 顧云霆心說,她絕不會步其母的后塵,因?yàn)樗退娺^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其他女子不過花草鶯燕搔首弄姿,她卻如天際流嵐美不自知,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的模樣。
“你……”
“別出聲!”
微涼的小手按在他的嘴上,顧云霆心旌搖曳,女子的手都是這般柔軟細(xì)膩嗎?
與此同時,屋頂響起一連串極輕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