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長線釣大魚
一針下去，桃夭胃里翻江倒海，片刻后猛地彎腰嘔吐起來。
黃水中夾雜著暗紅的血絲，再晚一會兒毒性就會造成無法扭轉(zhuǎn)的傷害。
“清風(fēng)你先下去吧，毒性擴散快我親自處理?！?p> 清風(fēng)神情凝重，但已經(jīng)有了輕微暈厥，深知她所言非虛，只能倉促離開。
齊珞珞從園子邊鏟土將穢物掩埋，扯過桌布將它們打包收進空間，又盛了一大杯靈泉水讓桃夭漱口，直到她嘴里再也沒有苦味才停下。萬幸桃夭不識藥理，抓中的是解藥，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多謝夫人救命，請您重罰?！倍潭桃豢烫邑渤隽艘簧硗负梗w內(nèi)的陰冷也隨之消失。
她這時后怕了，毒性猛烈遠(yuǎn)超預(yù)計，要不是夫人醫(yī)術(shù)高明且心細(xì)如發(fā)，今天她就要去鬼門關(guān)了。
齊珞珞粉臉一沉：“侯爺派你來是讓你保護我，可你卻行事莽撞不計后果，我這就去和侯爺說你不適合跟在我身邊，罰你調(diào)息十天清理余毒！”
桃夭正要跪下，猛然聽到這話，滿臉不可思議，讓她休息十天這算什么懲罰？
齊珞珞扶著她坐下，邊診脈邊說：“別動不動就跪，你既然想一輩子跟著我，就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說說剛才是怎么回事，你究竟為何不想嫁人？”
桃夭猶豫著轉(zhuǎn)頭看向主臥，低聲苦笑道：“二十年前河西大旱，外祖一家北上逃荒，誰知前幾批災(zāi)民里有人鬧瘟病傳染了城外施粥的善人，他們千辛萬苦來到天下腳下，看到的只有城門緊閉?！?p> 齊珞珞想起她曾隨師兄下山，親眼目睹大旱之年瘟疫橫行，許多村莊一夜之間悄無聲息，他們甚至來不及查明病因，只能匆匆將河水改道尸體焚燒。
桃夭祖上沒等到善堂再開帶來的銀兩所剩無幾，外祖決定讓三個女兒抽簽選一個賣給老鰥夫。
她娘進門兩年生了三個女兒，她是最小的那個，老鰥夫不知從哪聽說五女之家再生多少也都是女兒，想要兒子必須要讓女兒吃痛，女兒哭得越響兒子才會來得越快，于是每天趁著奶娘將她抱離時，在她身上扎針。
齊珞珞瞬間瞪大眼睛：“他可是你親爹??？！再說，生產(chǎn)這么頻繁，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吧？”
桃夭聲音有些悶：“他之前的妻女都被抵給賭坊，什么事干不出來？我娘生我那會兒出了不少血，穩(wěn)婆說傷了胎宮以后都不能懷孕，他卻一意孤行，我娘還沒出月子就懷了第四胎，七個月后那胎早產(chǎn)，是個男嬰?！?p> 血從產(chǎn)床上一直流到門外，那些人在血泊里抱著男嬰歡呼，而她眼睜睜看著她娘咽下最后一口氣。
第一次有人聽說她娘的遭遇后心疼，而不是勸她過去事都過去了，桃夭瞬間淚崩。
“我娘臨死前拉著我的手叫我別哭了，她說女人都是這樣的，怨不得旁人?？墒俏蚁氩煌ㄆ渌苏娴囊稽c責(zé)任都沒有嗎？加入金甲衛(wèi)后我查過，當(dāng)年招青壯年修運河的皇榜就貼在城門上！
可以預(yù)支三個月工錢，我娘有七個膀大腰圓的哥哥，卻沒有一個報名！
夫人，我不服氣！明明只要出力就能養(yǎng)活一家人，為什么偏偏逼我娘去死？”
女侍衛(wèi)哭成淚人，齊珞珞將人抱在懷里，心理頗為觸動，易地易時那婦人是另一個黃梅雨。
桃夭正是目睹了生母的悲劇，才踏上寧可刀頭舔血也不為人婦這條路。
只是齊珞珞不會安慰人，因為千年來從沒人在她面前如此悲慟，她自己也不曾有過如此強烈的情緒。
雖說打定主意要來人間走一圈，但她修煉的心法講究大道至純無欲無求，千年根基不是三兩天就能廢棄的。
因此除了一下下?lián)嶂邑驳谋承捻槡?，她連一句哄人開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桃夭哭夠起身，羞赧地捂住臉：“夫人，我、屬下失態(tài)了?！?p> 齊珞珞揉著有些酸的肩膀笑到：“一個人要是對至親的苦難都不痛不癢才會真的讓人齒冷，侯爺那邊我會盡力，你先回去休息吧——雖然我未必做得了你婚嫁的主，但你如果不想生育，我有很多不傷身的辦法，你不要胡思亂想，也別吃那些虎狼之藥！”
桃夭用力點頭，然后高一腳低一腳的走了，連清風(fēng)和她打招呼都沒看見。
齊珞珞見清風(fēng)手里端著洗漱的水盆有些意外：“侯爺醒了嗎？”
清風(fēng)強忍笑：“一炷香前剛醒?！?p> 齊珞珞腳步一頓，一炷香了都叫哪門子的剛醒？！
立刻劈手搶過水盆在侍衛(wèi)悶笑聲中撒腿向主臥跑去。
顧云霆腿傷恢復(fù)得很快，能自行坐起半靠在床頭上，見她來將木梳遞過去：“給為夫梳頭?！?p> 齊珞珞默念他們是夫妻拋去羞恥心也不管用，且她還有求于他，但也止不住臉上發(fā)燙。
瞇著眼睛聽小妻子一陣急促過一陣的呼吸，顧云霆心里別提多舒爽了：“清風(fēng)剛才找過我?！?p> 齊珞珞嗓子發(fā)緊，嗓子發(fā)干：“侯爺都知道了……侯爺贊成我的決定嗎？”
顧云霆睨她一眼，輕笑道：“你讓她休息，不止為解毒吧？”
她出手自有分寸，卻特地讓桃夭不要露面，肯定另有緣由。
齊珞珞蹙眉，心說他怎么明察秋毫，不去大理寺斷案真是屈才。
“我昨夜進宮后不久就被酌月公主帶人堵在錦殿，可清風(fēng)說熒妃辭世，啟帝再沒將錦殿賜予任何貴人居住。
我是臨時被安排，酌月公主明明不知道前情卻能準(zhǔn)確找到我，只有一種可能——有人給她通風(fēng)報信！
而且這個報信的人只知道我進宮，卻不知道芙蓉花開龍顏大悅，符合條件的只有顧老夫人?！?p> 顧云霆斂起笑容，看來呂氏侯府夫人做膩了：“我這就讓人請宗親過府，接她回顧氏宗祠頤養(yǎng)天年！”
名門望族的祖居地大多在青山綠水間，顧氏發(fā)源于茗洛，相傳為前朝龍脈所在，顧侯這一支并非顧氏嫡長。
雖然顧云霆曾祖父那代單立族譜，但尚未分家，老顧侯在世時曾攜子祭祖，他與宗族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千年名門利害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涉及到老顧侯遺孀的只有一件。
所謂夫死從子，單憑謀害嫡長一項就能將繼母呂氏打入萬劫不復(fù)！
齊珞珞聽完卻搖頭：“侯爺，我覺得隆騰草不是單一的殺招，京中多能人異士，她不怕別人認(rèn)出來嗎？
一個膽敢單槍匹馬進侯府的女子，心機手段一定是一流的，不如放長線釣大魚，找出她真正的靠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