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驟起,大雨說來就來。然而高臺之上的五位親王卻無一人起身離開。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狂風驟雨,這五人似乎并不在意!
是啊,朝思暮想的夷州王位如今花落北王,雖然這個規(guī)則是他們五人共同商議的,可如今面對眼下現(xiàn)實,他們又都難以接受。
人總是這般善變,并因此徒增煩惱。一個接一個的欲望,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此非五人心魔,乃眾生相也!
要說不甘心,除了北王以外,沒有一個人甘愿眼睜睜的看著夷州王位就這么被北王得到。但是又顧及到擂臺之初他們五人之間的盟約,自己當眾之下也不能說反悔就反悔,前進后退深陷兩難之境。
其中一人,在這大雨的肆虐中心生歹意,那就是東王蔡英!
“那本該是屬于我的王位!而今我得不到,那你們也休想得到!”
這個向來喜歡算計的狠辣女人,如今就要不顧一切的孤注一擲了。
“我蔡英何時認輸過?”是啊,她從來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又怎么會輕易放手那眼看就要到手的夷州王位呢?
隨著風雨之中站立起來的東王蔡英右手猛的揮下,隨即從逐漸散去的人群之中齊刷刷涌出了很多精壯之人。
這些人稍一聚齊,便一起扯掉了罩在最外邊一層的百姓袍服,進而露出了統(tǒng)一的兵勇戰(zhàn)衣。
戰(zhàn)衣前后中間都有一個黑色的“東”字模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東王蔡英的部下了。兵勇們越聚越多,不一會就包圍了整座高臺。
其中約有一百多人更是手持長刀,直接上了高臺。在蔡英的暗示下,一個個長刀相向,圍繞在其余四位親王身邊,橫眉冷對,大有一個不從瞬間讓他們?nèi)祟^落地的氣勢。
“蔡英!你這是做什么?”明王第一個忍不住站起來言語斥責她。說實在的,四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愿意接受這個結果??墒窍癫逃⑦@樣的,還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原本以為她頂多就是當面不服不忿,但出于顏面也只好默認這個結果。誰曾想她竟然在高臺之下暗藏刀兵,想要置四人于死地,而后自己順理成章的接過夷州王位。
“你想要殺人滅口,然后自己接掌王位?你也配?”南王眉目緊皺,臉色鐵青,恨不能直接去和那個女人拼命。
可是當他剛一說完,數(shù)把長刀直接頂在了他的脖頸處,縱有滿腔怒火此刻也只好憋在心底,不敢輕舉妄動。
西王柯志文,一向是最反感這個女人的。如今眼看著自己突然成了她的階下囚,心中怒火滔滔,不管不顧竟是直接奪取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兵士手中的長刀,向蔡英撲殺而去。
要說身手,這五位親王可都是風雨之中沖殺出來的狠人,沒有一個是吃素的。
不過礙于眼前屠刀懸頸,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輕易以命相搏的。
但是西王終究不同,他本來就對蔡英意見很大,也從來都看不起她的行事風格,至于她這個人,柯志文更是滿眼看不上!
說話間已有三四個東王的兵勇倒在了西王的刀下,眼看著就要沖過去的時候,突然一只大腳直接踹在了西王的胸口之處,下一刻,西王身形直接倒飛而出往高臺護欄上摔了過去。
可是令眾人奇怪的是,明明剛才摔過去的力道很大、速度飛快,按理說應該會沖破護欄,摔到臺下。
而事實卻是西王的身影即將觸碰到護欄之時,似乎突然多了一個力道,將他飛沖的身體瞬間阻攔下來。
那道看不見的力量輕柔而又及時,這才保住了西王這條老命!
他強忍著劇痛,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一道身材修長的年輕身影氣定神閑的站在那里,兩眼冷漠的看著他。
“鐘離?這……是為什么?”
西王本人也是一時愣在了高臺邊緣,嘴角不斷滴淌下來的血水都忘記了去擦拭,兩眼呆滯的盯著那道身影,身體佝僂著伏在木板上一動不動。
鐘離,這可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為何今日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又是為何,他竟然如此無情的踢向自己?
要知道,當初如果不是他柯志文伸手相幫,估計此時的鐘離早就餓死在了那個冬日的大雪天里了!
誰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浮世多少墻頭草?追名逐利常把情義換溫飽,到頭來哪個安穩(wěn)得終了!
眼見如此情形,北王似乎有所覺察,嘴角微微一笑,依舊未曾說話。
而他身后的年輕人倒像是從始至終都將自己視為局外人,臉上輕松寫意的神情幾乎未曾有一絲的改變。
“燕成,燕成!……”突然年輕人似乎聽到了有人在臺下人群之中呼喚自己,緊接著他不管不顧直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幾步就來在了高臺邊緣。
他手扶護欄,攏目往臺下各處尋找。
突然,一個無比熟悉的倩影映入年輕人的眼中,當時一直在臺上舉止穩(wěn)健的他此刻卻突然變得有些急躁起來。
幾道刀鋒自年輕人的身后無情劈下,年輕人不曾回頭,后背微微泛起的黃色光芒直接將數(shù)把長刀崩飛而去,隨即他轉過身去,看著眼前幾個身材干練的兵士,目露殺意。
這也許是這幾個人一生當中所見到的最恐怖的眼神,在他的注視下,眼前之人瞬間渾身顫抖,雙腿癱軟,一個個都不爭氣的滾落在地。
年輕人最終也沒有再出手,他回頭看了一眼北王趙少煊,隨即縱身一躍跳下高臺。
“你、你……我、沒有看錯吧?”年輕人又驚又喜的看著眼前之人,一時言語不暢,舉止頗為可笑。
“昨天我就看到一個身影與你十分相似,可是等我擠到跟前卻又找不到人了!”女子說話間也是難掩激動之色,不過他比男子要好得多。
“你、你怎么也在這里?”男子終于算是稍稍平復了思緒,出言細問道。
“說來話長,晚上再聊。對了,你怎么會在上邊?”女子一臉好奇的等著他的回答。
“本來是找你的,路上出了點意外,算是流落到此吧!至于為什么在上邊,這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你我正好今夜詳談。”
男子一臉正色的看著女子,似乎從這一刻開始,他才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的確是真的發(fā)生了。
“那現(xiàn)在呢?一起離開這里吧!”女子說話間一對明眸掃了掃警戒在各處氣勢洶洶的兵勇,言外之意一直都在提醒他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現(xiàn)在嘛,我還有事要做!你先去場外的張記茶鋪那里等著,待我處理完手里的事會立刻趕過去找你的!”
男子一邊回答一邊不時的往高臺之上瞅幾眼。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突發(fā)之事,而讓那位北王千歲命喪高臺。
“你還要留在這里做什么?跟我走吧!”女子說話時眼神之中的焦急之色顯露無遺。
“你放心先去,我稍后就來!記住,不能再亂跑了!”好似關心的一句話出口,這才算是將女子勸出場中。
女子帶著滿眼不舍的一步三回頭,隨著人流向騎射場外走了出去。男子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之后,這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縱身一躍再次往擂臺上閃身而去。
“殺了他!”年輕人二次剛上高臺,隨著蔡英一聲令下,幾十把長刀一起沖著他迎面刺來。
“這個賊婦人還真是兇狠吶!”男子見狀心中暗罵一聲,身形再次騰空而起,等落下之時,早已跳出戰(zhàn)圈。
長刀一擊落空后,那些個兵勇又豈會就此放棄。于是幾十個人重新調轉長刀,蓄勢之后又一次沖著男子斬殺過去。
“看來今日不給你們留點紀念,是不行了!”男子心中打定主意,剛要有所舉動之時,忽聞高臺之下一陣震耳欲聾的喊喝之聲響徹這片天地之間。
“住手!”那道聲音沉穩(wěn)如洪鐘,霸道似驚雷,以至于這些剛要準備沖殺之人在聽到之后,明知不是蔡英卻仍然一個個定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動作。
隨著一道道奇怪的登臺腳步聲音的每一次落下,臺上眾人的心都隨之一緊。他們一個個不約而同的看向樓梯口的方向,對于來者是誰似乎都極為關切!
蹬……蹬……蹬……
過了好半天,一位頭發(fā)披散著的中年漢子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了臺上眾人的目光中。
中年人一步三晃,直到上了高臺后走了幾步,大家這才看清楚,來人竟然是一個腿有殘疾的瘸子!
也不知道除了蔡英和北王之外的那幾個人還在心里抱有什么樣的期待?等這個中年瘸子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們竟都不約而同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李鐵匠?”男子回頭一瞥,看清來人形容之后,不禁在心里驚嘆一聲。
中年瘸子昂首挺胸的走在高臺之上,看他風范也一定是一個見過大場面之人。一雙眼睛自信明亮,也絲毫不在意別人對他投來的怪異神色。
終于來在了東王面前,男子雙手往外一撥,看似很隨意,然而那個叫做鐘離的男子愣是被他抬手之間擊退到一丈開外。
總算是打開了攔在他與蔡英之間的最后一道防線。
正當年輕的鐘離剛要舉刀再次阻攔他時,瘸子面帶笑意,輕輕喚了一聲:“阿文,你還好嗎?”
震驚!死寂!無措!
東王此刻的臉上頓時表情復雜,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因為吃驚而張開的嘴,眼神之中也是一片恍惚。
“多么久遠的記憶啊!至今仍然會有人這般稱呼她!”蔡英心中如投石入靜水,一下子變得波瀾起伏了起來。
背后鐘離的長刀已經(jīng)舉起,卻不想被蔡英一個眼神制止了。
鐘離不明所以卻又不敢不遵從東王之意,于是只好緩緩的收起長刀,遠一些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你是誰?”蔡英依舊震驚,但她又不得不開口向他問詢。她太想確認,眼前這個中年瘸子,到底是不是她心底里的那個男人。
“阿文,我是海哥,你不記得我?”瘸子一臉柔和卻又有些失落的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年近半百的女人。
這可是他掛念了大半輩子的女人,這條殘腿也是因她而廢掉的,不過一切也都是他心甘情愿。
“海哥?海哥!你的全名如何稱呼?”畢竟年久不見,即便再吃驚,她也要再次確認他的身份。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瘸子低頭苦笑一聲,隨即再次抬頭,兩眼死死的盯著蔡英的雙眼,一字一字緩緩說道:“李如海!”
蔡英聞言,當時雙眼之中清淚瞬間奪眶而出,她也顧不得周圍是何種場景,只一味的飛撲過去,和眼前的中年瘸子緊緊抱在一起。
“想起我來了?”瘸子微微一笑,虎目含淚。
“如何能忘的了!”蔡英此時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方才的犀利和狠毒此刻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就連其他四位一起東征西戰(zhàn)多年的結義弟兄們都是未曾一見的小女人、柔柔弱弱的模樣。
“你的腿?……”蔡英疑惑不解。
“那一年你執(zhí)意要離開,所以……”瘸子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了話語。
“溫九他們干的?”蔡英心中再添怒氣。
“都過去了,不提也罷!”瘸子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一邊言語寬慰著她。
“不,不會過去也不能過去的!敢動我海哥,我就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蔡英動怒。
“打打殺殺,恩怨何時能了?”瘸子不忍看她為自己的事動怒,故而勸慰道。
“不用勸我,我已知此事,就必報此仇!再說了,當初要不是我執(zhí)意離開,你也不用替我扛下這一切。所以,你這條腿都是因為我才會變成如今這樣……”
蔡英言語間似乎觸及到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動情之余直言愛恨!
“放下吧,我不值得……”瘸子話未說完,就被蔡英用手堵住雙唇。
“一切關于你的,我都不可能放下!”蔡英目光堅定的注視著男子臉龐,一臉關切。
“那關于眼前之事呢?夷州王位可能放得下?”瘸子突然話鋒一轉,雙眼之中依舊平和。
“你,是在勸我放棄夷州王位嗎?”蔡英似乎再次被震驚,此刻的她眼角已有一抹冰冷出現(xiàn)。
“權勢乃是欲望糾集所致,你又何苦執(zhí)迷其中呢?”瘸子再次出言相勸。
“若我為王,你我二人守著這方天地攜手到老,不好嗎?”蔡英在其耳邊輕輕試探的詢問道。
“我之志早已不在欲海,所以我想帶著你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