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咒語聲隱秘詭譎。
鮮艷的六芒星閃爍不定。
空氣中氤氳著血液的腥甜。
古老的黑色祭壇上燃著十二根紅燭。
十二名黑袍巫師呈三角形排開，他們雙手合成蓮花狀，神情肅穆地注視著人首蛇身的赤紅色石像。
蛇神的祭品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他蜷縮在祭壇下，雙眼緊閉，左眉梢處那點殷紅的痣散發(fā)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跪?！鳖I頭的黑袍巫師命令道。
他們齊刷刷跪倒在地，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祭?！焙谂畚讕燁澏吨p手，轉動著神圣的蓮花機關。
咔嚓一聲，祭壇下方裂出一口大坑，沖天的火焰從地坑中噴出又裹挾著它的祭品重新墜回地底，像一條赤龍。
匍匐在地的巫師們虔誠地伸長雙臂，高聲頌喊：“天道蒼蒼，人道渺渺，眾生八苦，憂患滔滔。蛇神出世，山河茫茫，乾坤顛倒……”
在即將墜入地底的最后一刻，一個嶄新的靈魂劃過天際穿越而來。
穿越后的孟東玄被摔暈在地底洞穴。
良久，劇烈的灼痛感讓他清醒過來，他看到自己被一團火焰包裹著，紅色的火苗從他的眼耳口鼻處躥入身體。
心口的那團火劇烈的燃燒著，蔓延到他四肢百骸之中。
孟東玄記得自己應該在醫(yī)院里，而不是這個黑漆漆的山洞里；自己應該是古銅色皮膚，不是這樣一雙白嫩的小手。
他穿越了。
無盡的黑暗、密閉的山洞，詭異的聲響，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像是水滴聲，又像是人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每一下都擊打在他心上。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就在一瞬間，灼燒感突然全部消失，剩余的火苗都躥進他的心口。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利落地從地上站起來。
“你是誰？”孟東玄冷冷地問，他站起身打量著整個山洞，沒看到一絲光亮，只有斷斷續(xù)續(xù)的水滴聲。
咔嚓，黑暗中亮起一支火把，持火把的紅衣小女孩長得粉嫩可愛，她扎兩條小辮，紅裙黑鞋，黑色的瞳孔異常明亮。
“小哥哥，你迷路了嗎？”小女孩歪著頭，稚聲稚氣地問道。
孟東玄點了點頭，聲音沙?。骸靶∶妹?，你也迷路了？”
“我叫曼珠，我認識路。但我、我害怕?！甭榈皖^抽泣，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我陪你走，不怕。”
聞言，曼珠止住哭聲，舉著火把向前方走去，孟東玄緊跟在她身后，寸步不離。
漫長無光的甬道，光滑濕潤的石壁，綿延無盡的沉默。
“小哥哥，跟緊我，這里的山洞會吃人?！甭橐皇痔嶂菇?，一手舉著火把，稚嫩的聲音回蕩在密閉無風的山洞中。
孟東玄死死盯住曼珠手上的火把，沉重的黑暗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只有一點閃爍不定的火光，微弱得好像隨時會被黑暗吞沒。
“看，出口?！?p> 稚嫩的童聲打破了漫長的寂靜，孟東玄順著女孩白皙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團燦爛的白光。
驚喜之余，他心生一陣疑惑。
到底哪里不對呢？
曼珠飛蛾撲火一般向洞口的白光處跑去，橙黃色的火光籠罩在她身上，火把上的焰火雖小，卻一直沒有熄滅。
對，是焰火，這山洞中沒有風，一絲風也沒有。
那白光一定不是出口。
此時曼珠離那團白光只有一步之遙，孟東玄大喊一聲回來，曼珠就像沒聽到一樣，呆愣楞地踏入白光之中，消失了。
他大聲呼喊曼珠的名字，可是除了冰冷回聲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打倒牛鬼蛇神，破除封建迷信，諸邪退散?！?p> 孟東玄拾起一塊石頭捏在手中，壯起膽子向白光處走去。
突然，那白光劇烈地抖動一下，吐出一顆圓滾滾的頭顱，扎兩條小辮，眼睛烏黑溜圓。
正是失蹤的曼珠。
孟東玄嚇得向后退了一步，白色的光亮瞬間變成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散發(fā)著森森寒意，好像要把人吞噬得連渣都不剩。
跑！孟東玄剛一轉身，冷不丁地被一雙的大手抓住肩膀。
他舉起石塊準備自衛(wèi)，卻發(fā)現面前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在燦爛的日光下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此時山風和煦，草木幽香。
“常大叔，我又做噩夢了？”孟東玄抬手遮住頭頂刺眼的陽光，他被常守義從那個詭異的山洞中救下已經是第三天了。
自那以后，他每天都會重復夢到那天在山洞里發(fā)生的一切，那個叫曼珠的小女孩把他整得日漸消瘦，神經衰弱。
“大叔，我?guī)湍愀牲c活吧?！迸d許白天累一點，晚上能睡得踏實些。
常守義用手拍了拍孟東玄的肩膀，他頭發(fā)稀疏，胡子花白，但精神很好，面色紅潤。
“好呀，咱們常家義莊正缺人手呢?！?p> 聽別人說，常守義曾是賀州府衙的仵作，十年前不是為何被官府免職，回到家鄉(xiāng)后就一直守著祖?zhèn)鞯牧x莊生活。
“小孟，勞駕幫把手把這具女尸挪個地方，我去趟集市?！背Ｊ亓x指著一個鼓囊囊的白布袋說道。
“常爺爺，你看他瘦得跟猴一樣，抬得動嗎？”胖虎與孟東玄同歲，塊頭卻比他大了一倍不止。
胖虎是隔壁紙扎店老板的兒子，自幼習武，小小年紀已是筋骨中階的水平。
大虞是個全民習武，以武為尊的國家。
武道有筋骨、練氣、御神、大乘四個大境界，每個境界中又分初、中、高三個階段。
每個習武者都有自己的武魂，也就是真氣聚集的顏色和純度。
武魂的顏色以金為尊、黑白次之，赤色再次。其他顏色，都不入流，在此不表。
孟東玄自幼體弱，不會武功也無法練氣，十五歲上連筋骨之境都未達到。
像他這樣的男子，在大虞境內前途很渺茫。因為在大虞國，文官世襲，只有武官才有通過選拔入仕的機會。
待在常家義莊的這些天，身邊的人對孟東玄或冷嘲熱諷，或憐憫施舍，只有常守義一直細心地照顧他。
但孟東玄十五歲的身體里住著的畢竟是個三十歲的靈魂，他早已接受過社會的毒打，并沒有將胖虎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怨天尤人抱怨現在的遭遇。
他聳聳肩走到尸體旁邊彎腰檢查，嚯，好家伙，發(fā)霉的腐臭味躥進鼻孔，有些上頭。
更上頭的是，尸體上的白布不小心被扯開了，那張慘白的大臉直勾勾地盯著孟東玄，漆黑的眼珠特別像那口吃人的黑洞。
他嚇得一頭冷汗，趕忙用手推開尸體。
那是一種隱秘的感覺，尸體上殘留的某種“力量”順著孟東玄的掌心吸收至他心口處，而尸體的顏色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叮——年輕人，恭喜你開啟了至尊無敵縱橫系統，幫助我，我給你力量?！?p> 心口處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好像是系統。竟然是系統嗎？孟東玄大喜過望。
“?！阌袃蓚€升級方式可選。一、活人祭祀；二、佛系摸尸，無論哪種，都可以讓你成為武道至尊?！?p> “叮——還可以助你擺脫八苦教的追殺，幫你查出家族內奸，報仇雪恨。”
“啥八苦教，啥內奸，啥血海深仇，你在說啥呢？”
我又不是原來的孟東玄，什么苦大仇深的跟我沒關系。好奇害死貓，我好好活著難道不香嗎？孟東玄皺起眉頭，心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我知道你不是原來的孟東玄，但是八苦教會認定你是，孟家內奸和想殺你的人也會。在這個世界，你就是大虞京都的孟三公子，孟東玄?！?p> 客觀來講，這個系統沒說假話。他身上有一塊玉佩，正面寫著“孟三·孟東玄”幾個字，背面是一頭獨角神獸的浮雕。
“叮——年輕人，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信任。這樣吧，我先替你打通五成的任督二脈，你再幫我做事如何？”
行啊，先占便宜后付錢，這波買賣橫豎不虧，孟東玄同意了。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游走于奇經八脈之中，骨骼變得更加強壯，就連血液的溫度也升高了。
這股力量最終沉淀在他的丹田之中，又從丹田處升起一團炙熱的火焰，可以被他的意念所控制。
“?！銓⒄鏆馓嶂列目?，然后蹦跶兩下試試?！?p> 孟東玄依系統所言提起丹田處的那一團火焰，頓時腳下一輕，身形也靈動不少。他輕輕一跳，就躥到一顆棗子樹上。
有真氣就能習武，能習武就可以縱橫江湖，入朝為官，就不是廢物。
他心中一喜，真氣外泄，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砰唧一聲，從樹枝上摔下來。
屁股摔在石頭上，硌得皮肉生疼，但卻意外地沒傷到筋骨。
這系統，確實是個好東西??！
“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小子開竅了，果然是太看得起你?！迸只⑴苓^來指著四仰八叉的孟東玄笑道。
孟東玄瞪了胖虎一眼暗罵道：“小兔崽子，等老子借助系統修煉成宗師，到時候讓你小子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大爺?！?p> “胖虎，不許胡鬧，回家！”胖虎他媽從窗戶中探出頭來，嚇得胖虎訕訕地小跑回家。
“至尊系統，活人祭祀和佛系摸尸有什么區(qū)別，你需要我做什么？”
這兩個名詞聽起來都很詭異，達成合作之前還是應該先了解清楚產品性能才是。
“?！^活人祭祀，就是將活人當做祭品一樣吸干精血。佛系摸尸，就是吸取尸體中殘留的煞氣，就像你剛剛做得那樣。但是死了太久或者已經化作白骨或爛泥的尸體是沒有煞氣的。雖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但老……咳咳本系統也不愿意你殺孽太重，建議選擇佛系摸尸系統?！?p> 孟東玄是個五講四美的好青年，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佛系摸尸系統。
惡心自己總比昧著良心要好得多。
“?！瑪颠_二百，贈送上古武學秘籍《長生訣》一本?！?p> “二百人，這也太多了吧！我這是義莊，又不是亂葬崗，去哪給你找這么多尸體啊？”
系統沉默了。
“喂，至尊系統？至尊無敵炫酷王者？靠，要不要這么坑啊?！?p> “孟東玄！”胖虎懷里揣著個布包，搖搖晃晃地走到孟東玄身邊。
“啥事？”孟東玄心情有些復雜，他只想靜靜，也別問他靜靜是誰。
“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藥酒和桂花糕?！迸只⒈让蠔|玄整整高出一頭，他梗著脖子，別別扭扭地將包袱塞到孟東玄懷里。
隔著淡藍色粗麻布，柔軟的桂花糕還冒著熱氣。孟東玄心中一暖：“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娘。”
胖虎黑乎乎的臉蛋上泛了紅，鼓著腮幫子轉頭就走。
“哎，胖虎?！?p> “咋了？”
“咱們這附近有沒有亂葬崗啊？埋尸坑也行。”
“你找那玩意干啥?！?p> “練武！”
“孟東玄，前幾天我真是誤會你了?！迸只⒁荒槼镣吹卣f道：“你不是弱，你是傻?！?p> 這小兔崽子，怎么說話呢？要不是老子現在長得沒你壯，一定讓你知道山花朵朵為誰開。
聶岑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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