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開在鬧市口上,街上行人眾多。
出了命案,百姓們紛紛圍在客棧門口,將這里堵得水泄不通。
捕快們也都聚攏到青黑的干尸旁邊,一邊維持秩序,一邊分析案情。
觀察片刻后,衙門里一名姓孔的捕頭高聲向眾人宣布結(jié)論:
“死者名為張一桐,是城南張家鐵鋪的鐵匠。
死亡時間是今天早晨,致命傷就是胸前的那把匕首,死狀與城外樹林中那兩具尸體一模一樣,應(yīng)該是連環(huán)殺人案。
誰要是有線索就盡快上報衙門,請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放心,我們一定盡快破案,還元陽城一片安寧。”
他話音剛落,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陣噓聲。
這波穩(wěn)定人心的公關(guān),失敗。
“這人好像去過銅雀樓。”跛腳小二指著張一桐的尸體道。
“許掌柜,你認(rèn)得這死者嗎?”孔捕頭嚴(yán)肅地發(fā)問,威勢很足。
聞言,胖老板積極地響應(yīng)官府號召。
他湊在張一桐的尸體上仔細(xì)觀察了半晌,不痛不癢地答道:
“悅來客棧每天要替銅雀樓迎來送往很多客人,我實在不記得有沒有張一桐。”
“張一桐是個鐵匠,住在破爛的草房里,他哪有錢去銅雀樓。”一個中年男人嗤笑道,緊接著又有好幾個人跟著附和。
“張一桐可能是被鄭屠戶殺的,鄭屠戶早看上了張家小媳婦?!庇质且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不對,張家媳婦跟歐陽書生有一腿,可能是被他老婆合謀奸夫殺死的。”
圍觀群眾個頂個說得煞有介事,提供了一堆毫無證據(jù)支持的八卦,于破案毫無用處。
“你們倆把尸體抬回去,別讓大家看熱鬧,都散吧?!笨撞额^被吵得頭疼,他掠過烏壓壓的人群,向身后兩個小捕快沉聲吩咐道。
就在這時。
“哎呀,官差大哥留步,我的錢袋丟了。”烏桓少女摸到自己空蕩蕩的腰間,不禁高聲喊住要走的孔捕頭,急得跺了跺腳。
前有三起兇殺案,后有一起失竊案??撞额^雙手扶額,這工作實在太難了。
但看在對方只是個嬌嫩嫩的十來歲小姑娘,他也拉不下臉不管。只好硬著頭皮開始詢問顏寶兒失竊時的具體情況。
“姑娘。你叫什么?”
“顏寶兒?!?p> “家住?”
“烏桓……”
原來烏桓少女叫顏寶兒。
“財物是什么時候失竊的?”。
“就在剛才,圍在客棧門口看尸體時被偷的,我點菜的時候錢包還在呢?!?p> 孔捕頭面露難色,客棧門口人多嘈雜,又沒有更多有力的線索,這下可怎么找。
“顏姑娘?!蓖蓱z巴巴的顏寶兒,孔捕頭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他撓撓頭道:“你先別著急,追回贓物后我們一定馬上聯(lián)系你。這期間若有什么難處,你可以到元陽府衙找我?!?p> 說完,孔捕頭帶著幾個捕快就準(zhǔn)備離開。
“等等。”孟東玄叫住即將離開的孔捕頭一行,朗聲道:
“一直未見有生人從悅來客棧中出去,盤纏應(yīng)該還在悅來客棧之中,不如先在大廳里搜搜?!?p> “對對對,小偷應(yīng)該來不及將盤纏帶出去。兄弟們,快幫顏姑娘找找盤纏?!笨撞额^大手一揮,三四個捕快立刻進入悅來客棧開始搜查。
“老大,從這張桌子開始搜嗎?”一個高大的絡(luò)腮胡捕快問道。
“王老三你傻啊,這包袱是顏姑娘的。換你是賊,你把贓物藏在這?搜別的地方?!笨撞额^很不耐煩,順便拋給王老三一個大大的白眼。
王老三點頭哈腰,連連點頭稱是,馬上帶著兄弟們到別處去搜查。
孟東玄愣愣地盯著顏寶兒淺褐色的包裹,余光瞥見另一張桌子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麻布包。
這包裹十分普通,材質(zhì)就是尋常的粗麻布,但是格外得結(jié)實耐用,不少人都使用同種款式的包裹外出。
“等一等?!?p> 他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那張被王老三略過的桌案旁,轉(zhuǎn)頭對顏寶兒說:“顏姑娘,可以查查你的包裹嗎?”
“你在懷疑我?”
顏寶兒一愣,面露不悅。
那是她自己的包裹啊,難不成她自己偷自己,然后又演戲報官,真是荒唐。
王老三嗤笑一聲:“小娃娃,沒斷過案就別瞎說。難不成你看顏姑娘像賊喊捉賊的人嗎?”
“就是,贓物怎么可能藏在那?!?p> “這少年是來砸場子的吧?!?p> 孔捕頭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大家對孟東玄議論紛紛,大多數(shù)人對他說的話都是不信的。
只有一例外,一個灰衣灰褲的瘦小身影正躲在角落里四處張望。
他神色緊張,梗著脖子刻意不去看孟東玄。
孟東玄想起來了,這個人就是從他進門起,就賊眉鼠眼盯著他看的那個人。
“顏姑娘,我敢保證,你失竊的盤纏就在這個包里。”
“那如果不在呢?”顏寶兒反唇相譏。
“那你說咋辦?”孟東玄有點不耐煩,又不是他丟了盤纏。
“如果不在,今天這頓飯你掏錢?!?p> “如果我猜對了呢?!泵蠔|玄嬉皮笑臉地問。
“那我請你大吃一頓?!?p> 果然就是個小女孩,想到懲罰人的方式不過是吃頓霸王餐而已。孟東玄搖了搖頭,伸手打開桌上褐色的包裹。
“天哪?!北娙吮l(fā)出一陣歡呼,金色的錢袋下面壓著兩件女孩子的換洗衣物。
顏寶兒臉色漲紅:“我的錢袋怎么在這?”
她看著孔捕頭,誠懇地解釋道:“剛才錢袋確實丟了,我向烏瑪神靈發(fā)誓,我真的沒有說謊。”
“她沒有撒謊,她的錢袋確實被人偷了?!?p> 客棧周圍人聲鼎沸,大多數(shù)人都是一臉懵逼。
孟東玄將包裹系好,妥帖地交到顏寶兒手里。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驚慌失措的灰衣人,緩緩解釋道:
“顏姑娘自始至終沒有出過客棧,錢袋一定是被客棧中某個人偷的??蜅V兄挥形摇⑿《?、胖老板,和幾個賓客。
悅來客棧前廳是密閉的,要想離開只有兩條路。一是從大門出去,可是剛才人們把客棧門口圍得水泄不通,小偷他擠不出去。
二是翻窗去后院,但這窗戶建得太高,窗口又小,除非輕功了得兼會縮骨神功,否則也出不去。
而且在剛剛這段時間里,確實沒有人離開客棧,所以錢袋一定還藏在悅來客棧中。
那個小偷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暫時走不掉,所以將錢袋藏在了一個保險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比受害者的包裹更安全保險的呢?誰會想到去搜查失竊人的行李?”
“說了這么多,有本事你告訴大家偷東西的人是誰?!?p> 孔捕頭想起自己剛剛制止王老三搜查顏寶兒包裹的那一幕,覺得很丟面子。他打斷孟東玄的話頭,是想讓他難堪。
孟東玄微微一笑,指著自己的腦殼問道:“你知道人跟豬有什么區(qū)別嗎?”
“什么區(qū)別?”
“這里,不是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