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jìn)入寶馬香車,濃重的香氣從青銅香爐中汨汨冒出,墨白和孟東玄瞬間被熏倒。
奇怪的是,除了顏寶兒,曲瀟瀟也絲毫沒有受到迷香的影響,她十分清醒。
顏寶兒按照墨白的叮囑,用銀針刺穴的方式將二人從昏迷中喚醒。
墨白醒來之后,得知曲瀟瀟竟然也對迷香免疫,不禁悲從中來,就像吞下半只檸檬一樣酸徹肺腑。
“瀟瀟,我……”
曲瀟瀟冷冰冰地看著墨白,嚇得他將后面半句話吞進(jìn)肚子:“老孟,你家侍女好可怕?!?p> 大家正要笑,馬車突然停下來。
他們立刻偽裝成中毒昏倒的樣子,橫七豎八地躺在馬車?yán)铩?p> 車門外有窸窣的響動,車門被打開,有人貓著腰走進(jìn)車廂,在熏香中加入一點其它的香料。
清冽的辛香驟然彌漫在空氣中。
“銅雀樓到了,請各位公子下車。”
馬車外響起嬌滴滴的女聲,佯裝昏迷的幾個人緩緩支起沉痛的身體。
他們依次跳下馬車后,林中白霧依舊濃重。
銅雀樓的大門緩緩打開,耀眼的白光從沉重的銅門后面透出來,馥郁的香氣從銅雀樓中散發(fā)出來,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墨白分給每人一粒藥丸,青色的藥丸散發(fā)出淡淡的苦味:“這是用凈心草混合冰魄凝露制成的凝露丹,可以提神醒腦,含在舌頭下面可以抵御迷香的藥效?!?p> “你還有這樣的好東西,之前怎么沒見你拿出來?”
孟東玄將藥丸放進(jìn)嘴里,一股辛辣的涼氣直躥腦門。他感覺七竅都在冒煙,辣味嗆得他眼淚橫流,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這就是之前為啥沒拿出來的原因……”
有孟東玄的慘相在前,顏寶兒堅定地把凝露丹還給墨白:“這個,你們倆還是自己留著吧?!?p> 曲瀟瀟緊蹙著眉頭將凝露丹還給墨白:“我也用不著?!?p> 墨白咬牙跺腳含下一顆凝露丹,白嫩的笑臉?biāo)查g皺癟成團(tuán)。他倒吸一口涼氣,跟隨前面三個人一同進(jìn)入到銅雀樓之中。
銅雀樓中數(shù)以萬計的夜明珠將黑夜映成白晝,由于凝露丹的作用,這次孟東玄眼中的世界也發(fā)生著細(xì)微的變化。
往來的金童玉女,舞伎歌姬美則美矣,但是一個個兩眼無神,表情呆滯。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會說會笑會動,但是表情和動作都無比僵硬。
那些前來尋歡作樂的賓客們對此卻絲毫沒有察覺,他們摟著一具具美麗的假人,臉上蕩漾著饜足的笑容。
對于意識清明的人來說,如此詭異的場景令人背后微微發(fā)涼。
曲瀟瀟拽住一個路過的侍女:“叫你們掌柜的下來,就說一位姓白的公子來跟她做生意?!?p> 白衣侍女乖巧地應(yīng)聲“是”,提著夜明珠搖搖晃晃地離開。
孟東玄躲在樓梯拐角處,靜靜地觀察著銅雀樓中的狀況。
過了一會,怨九娘果然從樓梯上施施然走下來,她的出現(xiàn)引起了賓客們的一陣轟動。
場面混亂之時,孟東玄無人注意,偷偷溜進(jìn)怨九娘的閨房。
但今夜,桌子上的牛角梳卻突然不見蹤影,怨九娘已經(jīng)有所戒備。
孟東玄在閨房里翻箱倒柜四處尋找,從妝匣到衣柜,再到床榻被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翻了個遍。
開機(jī)關(guān)的梳子還是沒找到,但是卻找到一幅畫,一副肖像畫。
畫上的小女孩生得珠圓玉潤,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圓,扎著兩個彎彎的羊角小辮,紅裙黑鞋,似曾相識。
畫作的右下角題著一首小詩:“花葉不相見,一抹赤團(tuán)華?!?p> 《妙法蓮華經(jīng)》有云:曼珠沙華,又名赤團(tuán)華,是開在天界的花。
“曼珠!”孟東玄脫口驚呼出來,這畫上的人正是他在八苦教的祭祀山洞中遇到的那個小女孩。
仔細(xì)看題詞的后面,還有一塊小小的紅章印,章上刻著“常守義作”四個字。
孟東玄開始耳鳴,大腦頓時變成一團(tuán)漿糊。
“這是什么狗血的黃金八點檔劇情?!彼鲆粋€超大的白眼,自言自語道:“在八苦教怨長老的閨房里,找到一副常守義畫的曼珠的肖像?”
他眉頭緊皺,嘗試用邏輯來解釋這一切:
“常守義是被八苦教怨部的殺手殺死的,曼珠是出現(xiàn)在八苦教祭祀山洞里的鬼魂,怨九娘是八苦教的怨長老……”
一拍大腿:“當(dāng)事人之間的共同點找到了,八苦教?!?p> “可是……”他又陷入糾結(jié)之中,什么樣的淵源能讓怨九娘先派人殺死常守義,卻又收藏著他的畫呢。
事情發(fā)展的速度沒有留給他繼續(xù)思考的時間,樓下傳來巨大的響動,是他與曲瀟瀟和墨白約定好的信號。
巨響聲代表著他們與怨九娘的交易已經(jīng)完成,他必須盡快離開九娘的房間。
但是開啟機(jī)關(guān)的鑰匙還是沒有找到,死胎還沒有處理掉,他不能走。
時不待人,他下定決心選擇暴力拆卸的方式。
他閉目運(yùn)氣,凌厲的掌風(fēng)將面前的紅木書架劈成兩瓣。沉重的悶響讓整個銅雀樓都安靜了片刻。
十幾支羽箭從九娘的妝匣中發(fā)射出來,被他凌空一躍,勉強(qiáng)躲過。
看著被白羽箭射成刺猬的書架,他慶幸地吐出一口氣,多虧《長生訣》中記載的絕妙身法,不然現(xiàn)在躺在地上的刺猬就是他了。
事不宜遲,他趕忙取出錦盒中的死胎扔在地上,倒油點火一氣呵成。
焚燒尸體產(chǎn)生出大量的尸臭,刺激的氣味熏得人喉嚨火辣辣地疼,淡綠色的燒尸火焰上下跳躍著,屋里好像有嬰兒在哭。
“啊哦,啊哦,啊,啊……”
那聲音帶著沉重的怨恨和不甘,將孟東玄緊緊地包裹起來,叫聲嘶啞凄厲,。
他開始頭暈?zāi)垦#心б羧攵?,詭魅的聲音引誘著他:“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他木訥地走到書架前,手握住一只白羽箭,對生的意義產(chǎn)生懷疑。
魔聲繼續(xù)勾引他:“人生八苦,無以代者,唯死而已矣?!?p> 他拔出白羽箭,潮水般的悲傷和凄涼涌上心頭。他萬念俱灰,覺得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將白羽箭舉至齊眉處,握箭的手有點顫抖。他想到春夏秋冬,日月星辰,山川河海,他覺得人間值得。
他想活,但有一股力量壓迫著、催促著他重重地扎下去,扎下去就是解脫。
“好累,不想再掙扎了?!鼻笊囊庵救缤娜障诘谋鶋K,漸漸瓦解。
就在鋒利的箭頭即將穿透太陽穴的時候,身體里的聲音怒喝一聲:
“?!锩形闯晒?,同志怎能尋死?”
尖銳的系統(tǒng)提示音劃破孟東玄腦中的迷霧,他手中的白羽箭應(yīng)聲掉在地上。
“好厲害的幻術(shù),化成灰之前還能做出這么頑強(qiáng)的抵抗。”他摸摸額頭的汗珠,此時尸體上的火焰已經(jīng)變回普通的橘紅色,惡臭味也開始變淡。
門外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