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楓林里。比楓葉還紅的晚霞似血一般耀眼,山風(fēng)吹來陣陣血的腥氣。
燕七癡癡拉住他的手:“江玉~你師傅的仇報了,我們成親吧?!?p> 江玉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行?”燕七緊緊抓住他。
江玉望著她,一下一下地掰開了她的手指,他依然輕輕搖頭,不說一句話。
似有萬般難言之隱。
忽然,他縱身從山崖跌落下去……黑暗中……他的身影一點點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江玉!”燕七猛地睜開雙眼!
屋里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燕金瞪著他,全身都已在顫抖。
視線有些模糊。
是個…夢嗎?
她醒了過來,卻宛如還在夢里。努力回想自己最終倒下的那一刻,竟是拼盡了全力。現(xiàn)在只覺得身子軟綿綿的,仿佛躺在云堆里,周圍的空氣里飄著陣陣若有若無的藥香。
頭像針刺般疼痛,似要炸裂開般的疼痛,嘴里泛著一股股的苦澀和血的腥味。
張了張干裂的嘴唇,沒發(fā)出聲音。
燕金眼瞅著她難受的樣子,有些心慌,突然想起,忙端起床頭的碗,用紗布蘸了溫水在她唇邊,“大夫說剛醒來不能大口喝水,你先…你先將就些…”燕金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她微微張嘴,濕潤的紗布上尋常的水滴在嘴里,在這時卻好似甘醇的美酒,幾滴入口,口中的腥苦味已緩解了不少。
“你醒過來了么?”一個聲音,是如此溫柔、關(guān)切,又是如此清澈、冷清。
燕七睜大眼,視線逐漸慢慢清晰,她看到了一張無比俊美的臉,臉上帶著世上最溫柔的笑容,眼波里帶著世上最清澈的目光。
燕七向他輕輕伸手,似想要讓他過來。
“江玉…”嘶啞的嗓子,她喚。
江玉走上前來緊緊攥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有些濕潤,指尖冰涼。“頭疼嗎?”他小心翼翼的輕聲問。
本能的想要搖頭,“嘶——”頭頓時爆裂般,痛苦地呻吟出聲。
頭上的傷是最危險的!江玉急忙轉(zhuǎn)頭對毛刺兒道:“快去叫大夫?!?p> 渾身酒氣的毛刺兒看到大當(dāng)家醒來,人都高興的傻了,一聽這話回過神來,應(yīng)聲便跑出門去。
燕金看了一眼那兩人死攥著的手,心沉下來。端起桌子上早已涼透的藥,沖江玉丟了一句:“我去煎藥,別讓她說太多話?!迸ゎ^離開。
頭痛慢慢好了一些,燕七的手指動了動,一雙眼眸中閃著微弱的光,看著江玉。
曾經(jīng)威風(fēng)凜凜的大當(dāng)家,如今這幅虛弱的樣子躺在這里。江玉低頭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心口一陣陣悶疼。俯身坐下,拿手指慢慢地把燕七臉上粘著的頭發(fā)一縷縷撥開,啞聲道:“你怎么會傷成這樣?為什么不跑?”
燕七白著臉,沒回答。嘴唇動了動,輕聲問:“你殺了…她嗎?”
江玉睜大眼,腦子只覺嗡——的一下!
“殺了?!彼曇舴欧饛暮苓h(yuǎn)的地方傳來…
燕七唇角微揚,聲音變得更輕:“你想問的,問到了?”
江玉只覺喉嚨更緊,顫聲道:“問到了,燕七,多虧了你。”
那我便是做到了吧。聽完這句話,燕七緩緩閉上了眼睛,嘴唇哆嗦幾下,眼角的淚“啪嗒”一下就落了下來。
指尖微顫。燕七的淚珠被他接在手里,滾燙的淚珠。
江玉突然覺得心里的悶痛愈發(fā)加重,一種從來未有過的情緒,跟著迸發(fā)出來!也從來未想到,自己竟也會對一個人有這種感情。
“別哭,燕七?!彼┫律韥?,聲音很輕。“以后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人傷了你?!?p> 燕金聽后,原本酸澀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睜開眼,便對上了他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眸,里面帶了無限的憐惜與柔情。
燕七震驚的張嘴,想著開口調(diào)戲他幾句,嘴唇卻不停的發(fā)抖,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江玉低頭看著她,慢慢的,手撫上她的眼角,輕輕摩挲,指尖帶著溫柔暖意。
靠近她,突然就在她眼睛上面輕吻了一下,低聲笑道:“原來眼淚是咸的?!?p> 她瞪大了眼。她能聽見江玉在她耳邊呢喃的話語,睫毛顫動,眼睛里的光被一盞一盞的點亮。
屋子的門被打開,隨即又關(guān)上。
門口有幾片瓷碗的碎片。
毛刺兒帶著老大夫來的時候,江玉正拿著勺子一勺勺的給她喂水,燕七眨巴著眼望著江玉,就像個等著吃糖的孩子。
切了脈,老大夫松了口氣:“既然醒了,說明頭上的傷無礙,我開幾副化淤的方子,養(yǎng)幾天就好了。只是后背上的淤傷,不能總躺著,不利于恢復(fù)阿?!?p> 這到底是受了多少傷???
愈聽下去江玉眉頭皺的愈緊。送了大夫出門,他把毛刺兒叫住,沉聲道:“麻煩你替我去鳳寶齋跑一趟?!?p> 毛刺兒不解:“去鳳寶齋?給大當(dāng)家報仇去?”
燕七聽的一愣,梗著脖子朝他們喊:“報什么仇?”
“別亂動!”江玉沉聲斥道。
哼哼兩聲,燕七瞅瞅黑著臉的江玉,閉了嘴。
“你去鳳寶齋,就說找梧風(fēng),跟他要化淤散。”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告訴他我在你們寨子里,最近都不會離開,有事來這里找我?!?p> 毛刺兒聽的云里霧里的,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摸摸鼻子笑道:“我明天一早就去,他們不會把我打出來就行。”
“你只管去,記得早去早回?!苯窕厣碜窖嗥呱砼?,一雙眼盯著她打量。
“得嘞~”毛刺兒麻溜的出去把門帶上了。
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燕七擠出一個笑來,“你再看我也動不了,圓不了房?!?p> 江玉黑著臉瞪了她一眼,“滿嘴荒唐話!”
天色還沒有大亮?xí)r,燕七被一陣陣低語嬉笑聲吵醒,床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這些人瞪著一雙雙睡眠不足的眼睛,態(tài)度卻不像是關(guān)心。
燕七翻了翻眼皮,啞著嗓子道:“大清早的你們來看大戲?”
他們的確是看到了一出大戲。睡醒后聽說燕七昨夜醒了,寨子里的人都跑來看她,沒想到進屋就看見了這一幕——
床上有兩個人!
江玉胳膊環(huán)著沉沉睡著的燕七,她整個人都縮在江玉的懷里,兩人的手緊緊的攥著,似一對恩愛的夫妻。
懷里人動了動,在低聲說話,江玉醒來半睜開眼,被床前一個個探過來的腦袋嚇了一跳!待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姿勢,連忙坐起身側(cè)頭,耳根子都泛了紅。
見他不自在,燕七皺眉,不高興地道:“哎哎哎,你們能不能出去?打擾我們睡覺了?!?p> 燕嬸腫了一對眼泡子,咬牙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知不知道自己把我們嚇?biāo)懒耍∥覀円詾槟恪闭f著,聲音有些哽咽。
“行了,大夫不是說了,人能醒來就沒事,胳膊上的傷,慢慢養(yǎng)著也就好了?!毖喽灏参康馈?p> 燕七點點頭,沖燕嬸眨眼:“嬸,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好得很,別擔(dān)心我了阿,給我弄點吃的吧,我餓了?!?p> “哎哎!”燕嬸點頭轉(zhuǎn)身就往外跑:“你等著啊,我給你做你愛吃的雞絲面去。”邊說著話,人已不見。
江玉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衣褶,面無表情的穿過眾人,去擰了個帕子。坐回床邊仔仔細(xì)細(xì)的給燕七擦臉。
毛刺兒一臉壞笑,調(diào)侃道:“大當(dāng)家就是威武,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放過江英雄?”
江玉撇了他一眼,“你還未出發(fā)?”
毛刺兒縮了縮脖子閉緊了嘴,腳底抹油奔鳳寶齋了。
屋里人看的一愣一愣的,江玉擦完了臉又開始擦手,并未沒抬頭,淡聲道:“大當(dāng)家傷重,要靜養(yǎng),沒什么事都先出去吧。”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大當(dāng)家好手段吶!這一出苦肉計,把江玉這種冰塊人都捂化了?
燕七享受著江玉的體貼,一臉得意,呲牙笑道:“看夠了就都出去,懂不懂點規(guī)矩了?!?p> 大家見她沒事,也都不再打趣她,紛紛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