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過后,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兩人就在王都城最熱鬧的一條街上閑逛著,燕金伸手在皮毛上輕輕撫摸了幾下,笑道:“這塊狐貍皮倒是柔順的很,可惜…”順手將狐貍皮披在肩上,又道:“只有一塊白色的?!?p> “那白色的你留著,紅色的給我。”燕七笑著要從他手里拿紅色的狐貍皮,燕金卻捂著不給,“你沒我白,戴紅色不好看?!闭f著,他摘下那張白色的皮裘仔細(xì)地給她圍在脖子上。
白色的狐貍皮,一塵不染。圍在燕七纖細(xì)的脖子上,趁得她一張臉干凈無比。
她突然咯咯咯笑起來,在他面前轉(zhuǎn)了個身,笑的一雙鳳眼像彎彎的新月,“你看我這樣美不美?”
她很美。
她極少在意自己美不美,也極少在意自己穿什么衣裳??偸且桓蹦凶哟虬?,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美極了。
因為她從未這樣打扮自己。
干凈的一張臉,干凈的一雙眸,里面透著干凈的眼神,像雪山上最干凈的湖泊。
白色是最配她的。
眼角帶笑,燕金盯著燕七看了看,道:“我的姐姐最美?!苯o她又整了整皮裘,便拉起她的手,“天色不早了,咱回去?!?p> “再逛一會吧,我去買張?zhí)钱??!?p> 不遠(yuǎn)處有一個做糖畫的小販,糖稀的香味遠(yuǎn)遠(yuǎn)的飄過來,聞起來甜到發(fā)膩。
“讓他給我做只狐貍……”燕金聲音突然停住,幾步跟上來悄悄道:“你看看后面那棵大樹后……”
“我剛才就看見了?!?p> 燕金收了笑容,沉聲道:“什么人盯咱兩的梢?”
燕七冷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臉兒對小販道:“給我做張狐貍的。”
拿著糖畫,二人轉(zhuǎn)進(jìn)南城街的街角,南城街的店鋪更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燕金拉著她的手,“這幾人是不是一直在后面跟我們?”
燕七道:“方才買完狐貍皮的時候我就已發(fā)現(xiàn)他在了。所以我才故意轉(zhuǎn)身確定一下?!?p> 燕金眨眨眼,笑道:“我說你抽哪門子風(fēng),竟然在意起自己美不美了?!?p> 眼珠子一轉(zhuǎn),“走,咱幫他們吹吹風(fēng)?!毖嗥咝χ鹧嘟鹁妥摺?p> 無論哪條街上,燕七最喜歡去的,一定是酒館。
燕金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恐怕并不是想請別人吹風(fēng),是自己想喝酒了吧?!?p> “我喝酒,他喝西北風(fēng),反正大家都有得喝。”
酒館夾在幾間豪華的大鋪?zhàn)又虚g,顯得極不起眼。燕七一走進(jìn)來就在最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眼睛一直瞪著窗外。
天色更暗。
小店中終于掛起了燈。
燕七剛拿起酒杯,突然放下。
花舌子眼珠四下一轉(zhuǎn),已晃悠著來到他們面前,面上帶著迷蒙的笑意。
一看就沒少喝。
“大當(dāng)家最近還是少下山為妙”他笑道。
“嗯?”燕七皺眉,伸手拖了把椅子招呼他坐,“什么意思?”
花舌子舔了舔嘴唇,一屁股坐下?lián)嶂亲哟蛄藗€酒嗝,大著舌頭道:“我也是今兒下午聽說的,應(yīng)該是官家盯上你們元寶山了……”
官家?
燕七眉頭皺的更緊,官家怎么會認(rèn)出她的身份?是因為劫了白玉鏡?可江玉是南晉郡王,既然是南晉王室要?dú)⑿l(wèi)延劫白玉鏡,怎么會反過頭來找她的麻煩呢。
燕金湊過身來小聲道:“會不會是因為我爹收留了那群老部下,被盯上了?”
微微一愣,燕七輕笑起來,“如果真是官家,咱們還怕什么?”她抬眼瞟了瞟窗外,對燕金道:“你先在這喝著,我去鳳寶齋找他?!?p> 一把拽住她,燕金氣極,“你去找他做什么?還被他氣得不夠?”
燕七拍拍他的手笑道:“這么大的靠山擺在這,為什么不能找?你想想官家是誰?”她斜眼瞥一眼昏昏欲睡的花舌子,對燕金附耳,“如果真是因為白玉鏡惹了事,那更應(yīng)該找他。咱們寨子收留了這么多北楚的兵,近期最好少惹麻煩!”
燕金不聽,還想勸,她搶著又道:“你聽我的,一會兒我引開他們注意去鳳寶齋,你看沒人盯了趕緊回山寨報個信。”
燕金無奈,但是他也明白,若真是官府的人盯上了元寶山,找江玉問清楚最穩(wěn)妥。那人再無情,也不至于抓了燕七,要抓那天在鳳寶齋就抓了。
商量好了,燕七理了理衣裳,大搖大擺的出了酒館。只走了半條街,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鳳寶齋。
江玉正在房間里正在看兵部的奏報,梧風(fēng)推門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來稟告:“公子,來客人了。”
“不見?!狈粗掷锏淖鄨螅裼行┰?,頭也不抬。
“這人您或許想見。”梧風(fēng)干笑兩聲,“是大當(dāng)家燕七姑娘?!?p> 翻奏報的手指一僵!江玉抬頭,眸光一閃。
“讓她進(jìn)來?!?p> 上回見面鬧的很僵,江玉控制不住自己說出那些絕情的話來,其實有些后悔。
沒想到這人這么快又找來了?她來做什么?
燕七跟著梧風(fēng)一同進(jìn)來的時候,江玉正坐在桌前煮茶,看上去心情不錯。
他看了眼燕七,語氣不冷不熱的道:“胳膊好些了?”
上來就是一句關(guān)心,燕七一僵。
幾天前這人冷冰冰的樣子,想起他說出來的話一字字像刀一樣割的她心口疼,燕七苦笑,“像您這么大的金主可不多見,受點(diǎn)小傷算什么?!?p> 略顯生分的回答聽在耳里,江玉覺得渾身發(fā)涼,面上卻依然神色如舊,看起來什么事也沒有。
垂了眼,江玉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個金主?”
呵呵!難道還把你當(dāng)未來相公?
燕七認(rèn)真地點(diǎn)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現(xiàn)在知道了您的身份,我可不敢再在您面前放肆?!?p> 身份…好極!江玉冷笑。
見他的臉色驟然晴轉(zhuǎn)陰,燕七心里有些忐忑。面兒上還笑著,走到桌前坐下,“無論怎么說,咱也是幫了你的忙,對吧?”
江玉沉默,一雙眼黑寶石般的眼珠子深不見底,定定地看著她。
輕咳一聲,燕七繼續(xù)道:“可現(xiàn)如今你們官府的人盯上我了!白玉鏡是您讓咱們劫的,衛(wèi)延也是您殺的,咱們只是拿錢幫您辦事的。我也不懂你們朝廷的事,可真出了事,您可要保著咱。”
原來是為了這個?她倒是機(jī)靈,出了事直接找來撇清干系。
江玉沉默,心里卻是沉得厲害。